在晉朝的官品內,一品官員是八公職位以及開國公爵,二品官員是開國侯伯子男,以及各宗室擔任的大將軍及地方都督。
因此,即使貴為宰相,在朝堂上也只能擔任三品之職。但換句話說,當官做到三品,也就是位極人臣。除非再立下什么挽狂瀾于既倒的大功外,也就升無可升了。
而劉羨此次要刺殺的目標賈模,便是三品侍中,與中書令、尚書令并稱的三省宰相。
不得不說,作為宰相,賈模的派頭是最小的。他平日出行并無護衛,只不過坐在沒有車蓋的牛車上,帶著兩名蒼頭而已,一名蒼頭駕車,一名蒼頭服侍。即使在洛陽的所有官員中,也可以稱得上節儉安貧。與此同時,賈模也沒有自己的府邸,他作為平陽賈氏的族人,并不以宰相自矜,而是自比為皇后與魯公的下人,白日在門下省辦公,晚上便寄居在魯郡公府上,兩點一線,古板得好似無情無欲,數年來沒有任何變化。
要刺殺這樣一個人,乍一看似乎簡單,畢竟他不帶護衛,防御希少,行動又非常規律,應該極好得手,可實地考量過后,劉羨卻發現無比困難。
首先,賈模自己沒有護衛,可他長時間待在魯公府與門下省內,這兩個地點都是侍衛如云的森嚴之地,想要入室暗殺幾不可能。
可若是在半路上著手呢?可魯公府距離洛陽宮的司馬門不過三百步,就在最顯眼的銅駝街東面。在這個位置,從出宮到回府,連一刻鐘都不到,基本不可能進行無聲無息的刺殺。縱然得手,魯公府與宮門前的侍衛也會發現,到時候一前一后進行包夾,恐怕也很難逃脫。
因此只能從別處想辦法了。
劉羨從東宮回來后,次日就去聯絡陸機,還是老規矩,兩人在龍門相見,這里距離洛陽有一段距離,各方勢力的探子難以涉及這里,是絕對保密的。因此劉羨以狩獵為名,在這里買了一間獵人歇腳用的草舍,專門用來秘密商議。
兩人是前后腳到的草舍,劉羨是先到的,剛點了火爐,陸機后腳也就開門邁入。兩人的神色都鄭重非常,因為他們都知道,這件事是只許成功,不許失敗的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。
劉羨先把可能使用的手段一一羅列出來,同陸機進行討論。
他想出來的第一個法子是收買賈府的下人蒼頭,從內部毒殺賈模。
陸機很快就否定道:“這不可能,我隨賈謐飲食過幾次,像他們這種人家,飲食前都會安排人試毒的,尤其是像賈模這樣小心翼翼的人,他必然不會食用不安全的飲食。”
劉羨問道:“那能不能不下毒,直接收買人刺殺呢?”
陸機反問道:“懷沖,這種事情,你敢假手他人嗎?”
劉羨確實不敢,畢竟能夠用金錢收買的人,也極容易出賣別人,一旦暴露了自己,那結果將是災難性的。他心中否定了這個方案,又問道:
“賈模也是人,他不可能永遠都這么活動,除了家里和宮中,他肯定還出來過吧!有沒有辦法引他出來,在路上進行伏擊?”
陸機回憶了片刻,陳述道:“賈模的行動確實也有例外的時候,但基本都是因為公事。諸如到太學征辟學生,到太社拜祭天地。但這種事情,他就會前呼后擁,隨從甚眾,恐怕是無法下手的。”
“沒有人能邀請他出來嗎?”
“據我所知,恐怕是沒有。”陸機也露出苦笑,他感慨說:“這個人根本沒有什么交往可言,不管邀請他的人多么位高權重,他也會婉言拒絕。太子當年娶太子妃的時候,幾乎邀請了所有的洛陽權貴與名士,可即使這樣,賈模仍然沒去,我不相信現在就有人能把他約出來。”
劉羨聽了大感棘手,這個人竟然沒有半點破綻?他起身徘徊思考,在心里想道:這絕不可能,世上絕不會有無懈可擊的人,更何況他與賈謐皇后綁定得如此之深。等等,賈謐?
想到這里,劉羨忽然靈光一閃,他回頭問陸機道:“士衡,你好好想想,賈謐有沒有能約出賈模的時候?”
陸機一愣,隨即失笑道:“怎么,難道賈謐能遂你的心意不成?”
劉羨道:“做事又不是看好惡,重在因勢利導。戰場上,不也講究圍魏救趙、減灶誘敵嗎?我騙賈謐一招,未必不成,你先幫我想想,賈謐能不能約出賈模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