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機聽罷,覺得劉羨說得有理,便仔細回憶過往道:“一般來說,賈長淵若是有事需要問計,是會回到魯公府,專門去請教賈模的。這幾年大多如此,嗯……不過似乎有一次例外……”
“那一次,賈長淵在金谷園喝醉了,就想要羞辱國子祭酒庾旉,讓他學驢叫。”
“庾旉?”
“懷沖,你知道的,庾旉的父親是庾純啊!就是那個當年當眾羞辱過賈充,問他‘高貴鄉公何在’的那個人。”
“哦。”劉羨恍然,“賈謐想報復回去?”
陸機苦笑道:“是啊,但庾旉哪里肯干?當年齊王黨爭,他就是敢頂武皇帝的人。因此不僅不愿意低頭,還倔脾氣上來了,當眾罵賈長淵無才無德。賈謐一氣之下,就在金谷園內挖了個坑,把他活埋了!”
“還有這種事?你們也不攔著?”
“他那個德性,誰敢攔?!”陸機說到這,不禁長嘆一聲,又繼續道:
“等到第二天他酒醒了,庾旉也就死了。賈長淵這才連忙派人去請賈侍中,讓他過來善后。賈侍中就令我們統一口徑,說庾旉是醉酒誘發了風疾去世的,然后又親自去和庾家人談,也不知是怎么說的,最終庾珉他們沒有捅破這件事,就當是無事發生。”
若不是陸機不說,劉羨還真沒想到,對待潁川庾氏這樣的士族,賈謐竟然也能無法無天。不過對刺殺來說,這卻是一件好事,好歹證明了一件事,如果賈謐遇到麻煩,是能請動賈模出山的。
劉羨走到窗臺前,凝視了片刻窗外寥落的樹木,滿地的落葉與枯草,一只灰兔正在其中活動。灰兔抬起頭,似乎察覺了劉羨的眼神,后腿撲朔幾下,一溜煙遁入亂草叢內,很快消失蹤影。
劉羨坐回到草席上,對陸機道:“我想到一個主意,需要你幫幫我。”
陸機剝開了一個橘子,慢條斯理地道:“你且說來,讓我先聽一聽。”
“賈謐現在還住在金谷園吧?”
“是,平日無事,他就會住在金谷園。”
“他現在還召開詩會嗎?”
“賈長淵好面子,越是在現在這種時候,他越是會表現得巋然不動,以顯示他的地位堅如磐石,因此,每十日,他就會在金谷園開一次文會。”
“那你說,如果有人在金谷園內威脅要殺了他,他會離開嗎?”
“這……”陸機聽到這里,抬眼看了一眼劉羨,大概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設計了,他搖首回答道:
“賈長淵是絕不會這么做的,相反,他會認為這是蔑視和侮辱他,繼而勃然大怒。哪怕把金谷園全翻一遍,賈長淵也一定會設法找出那個侮辱他的人。”
劉羨滿意地點點頭,說道:“而如果他找不到呢?他會找誰來給他出謀劃策?”
陸機接道:“當然只有去請作為族叔的賈侍中了……”
“到時候,我隱藏在進出金谷園的必經之路上,在賈模路過的時候,一箭射殺他!”
說到此處,劉羨對著半空輕輕一揮,笑問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