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蘿卻堅持說:“辟疾,你應該去和大人告別。不管怎么說,你都是他的兒子,這么大的事情,你總要和他說一聲,這是你的責任。”
責任?聽到這兩個字,劉羨有些無言以對,在目前他扮演的種種人生角色之中,他唯一沒有扮演好的,就是父親的兒子這一角色。但劉羨并不后悔,畢竟是父親對不起自己在先的。
可這一點如今被阿蘿指出來了,劉羨沒有辦法否認。畢竟,若是對方做錯了,自己就跟著做錯,那豈不是顯得自己跟他是同一類人嗎?
在腦海中權衡一二后,劉羨同意說:“好吧,我這就去見他。”
之前說過,蕩寇將軍府與安樂公府隔得很近,差不多走了一刻鐘后,劉羨就回了家門,去拜見父親。
敲了兩下門后,打開簾子,他看見劉恂正靠在臥室的大榻上讀書,這真是很稀奇的事情。以往的這個時間,他不該在呼呼大睡嗎?此刻劉恂衣帶閑散,半坐半躺地靠在榻檐上,頭發披散著沒有系起,臉上的皺紋也更多了。配合上手中的書卷,看上去頗像位在家養望的名士。
聽見敲門聲后,劉恂看見是劉羨,不禁吃了一驚。他把手中的《莊子注》放下,頗為仔細地上下打量著劉羨,問道:“聽說你在外受傷了,好得差不多了沒有?”
劉羨就垂手站在他面前,簡短地回答道:“沒有什么大礙。”
劉恂見狀,也不讓他坐,接著說:“你來找我,是有什么事么?”
劉羨本想再追問上次的事情,但想想又算了,就按照妻子的吩咐說:“近來朝局不穩定,我打算和阿蘿外出一趟,特意來跟大人您辭別。”
劉恂聞言一驚,他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政治含義,嚇得立刻坐正了身體。但對上劉羨認真的眼神后,他的心情又漸漸平復下來,然風輕云淡地說道:“那我知道了,你自己多注意,早些回來。”
這倒出乎了劉羨的預料,他還以為父親會直接向他發火呢,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平靜的反應。
這倒莫名給劉羨增添了一些傾訴欲,似乎想要證明什么。他猶豫片刻后,對劉恂道:
“大人,您還記得上次的對話嗎?”
“嗯?記得,怎么了?”
面對父親心不在焉的回答,劉羨立直了身子,拱一下手,然后咬著牙承諾說:
“下一次您再見到我,我會證明給您看的……我有這個本事!”
說罷,他也不看劉恂的反應,便自顧自地走了出去。大伯母費秀試圖喚他留下來,一齊吃一頓團圓飯再走,但被他婉言謝絕了。
在這個時候,童年和父親沖突的種種場景涌入腦海,當時的不忿和酸楚絲毫不差得復現在眼前。其實里面有很多事情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,讓劉羨感覺自己有些孩子氣,他隨即又想道:
或許,正是因為一直沒有得到父親對自己的愛與承認,才讓自己一直咬著牙走到現在的吧。
劉羨不愿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失態,便在府外閑逛了小半天。估摸著到黃昏的時候,他情緒徹底平穩,才回到了蕩寇將軍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