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為了你手下的那些冤魂,我應該活剮了你。”
賈謐心中一緊,口中卻嘲諷道:“我就怕你沒有這手藝。”
“也對,那我就簡單點。”劉羨拿著劍來回比劃,說笑道:“先剁去你的手腳,再最后給你脖子一刀。這樣,你滿意嗎?”
賈謐不再說話,他先是露出不屑言語的神情,隨后背對著劉羨坐下,表示任他施為。
隨著呼的一聲,劉羨吹滅了房中唯一一盞燈火。黑暗剎那間籠罩了閣樓,整個房間內,似乎只剩下劍鋒的寒光在微微閃爍。
賈謐話雖說得滿,可實際上緊張至極。在此情景下,他只覺得自己心跳加速,渾身冒汗,一雙手腳都止不住地微微發抖。而身后的寒光微微靠近,貼在他脖頸上,令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他不敢轉頭看,連忙閉上雙眼。但這種等待與煎熬反而加重了這種恐懼,就連脖頸似乎也開始顫抖了。
劍鋒離開了脖頸。賈謐想,下一瞬,大概就是劉羨揮劍的時刻了,不知道他是打算先砍手呢?還是先砍腳呢?
算了,早點結束吧。只要心中沒有恐懼,死亡也不過就是一轉眼的功夫。賈謐這么安慰自己,可事與愿違的是,他思考這種事情越多,反而越來越難以獲得平靜,似乎現在渡過的每一個呼吸都極為煎熬。
就在這煎熬之中,背后的劍風突然響了。這劍聲是如此之快,以致于在劍上出現了鳴鏑式的破空聲,似乎下一秒,就會將他徹底貫穿。
一切都結束了!
當這個念頭劃過賈謐腦海時,他整個身體都僵直了,并且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亡,為此前的歲月追悔莫及。
直到這一刻,賈謐才赫然發現,他仍然渴望活著。就像他祖父臨死前一樣,他心中仍然有不甘,有悔恨,有懼怕,有許許多多未完成的遺愿:
作為真正的太子,他還有那么多敵人沒有戰勝與殺死,就這么結束,豈非是說自己是個笑話?
他還想再開數之不盡的文會,讓天下所有的名士圍在他身邊,用前所未有的敬仰眼神崇拜他,歌頌他;
而且他娶了一位傾國傾城的妻子,卻還未育有一個孩子,愛他的父母也還健在,他想多陪陪家人,怎能就此死去……
當劍鋒停在他脖頸上時,賈謐感覺到難以呼吸,這種種的念頭似乎占據了所有腦海,讓他的思維近乎爆炸與停滯。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去了,渾身的麻痹感與大腦的蒼白持續了好幾個呼吸。等到他癱軟在地,像溺水得救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呼吸時,賈謐才反應過來,自己的頭顱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。
賈謐想要試圖再坐起來,但他卻做不到,他只能轉過頭回看。赫然發現,劉羨已經收回了劍鋒,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。
這眼神讓賈謐羞恥,更讓他憤怒,劇烈的喘息聲中,他終于理清了自己的口齒,沙啞著嗓子問道:“為什么?你在干什么?”
劉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他淡淡道:“賈長淵,看來你并非像你說的那樣,是不怕死的。”
賈謐惱怒道:“那又如何?”
“不如何。”劉羨微微瞑目,回憶起與賈謐的無數過往,嘆息道:“我只是一直很好奇,你如此好殺濫殺,到底是得到了多大的快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