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戰事的發展,事實證明,陸機的輪戰策略是完全錯誤的。
陸機原寄希望于通過各部不斷地輪換消耗,就像石磨面粉一般,用無可爭議的兵力優勢將敵軍的陣線逐漸擊潰,斗志也隨之碾壓磨滅。這就提出了兩個要求,一是進攻所部不應牽扯太深,隨時可以撤出,二是各部能夠聽從指揮,適時地進行輪換。
可結果卻是,臨戰的義軍將士,根本沒有任何維持陣型的嘗試,非常輕易地就將讓北軍沖殺了進來。而前鋒的喬智明所部,自恃武力,更是一時熱血上頭,孤軍深入,直接喪失了與本陣的聯系。
因此,灘涂上的混戰已經失控,正在向一個陸機完全不愿見到的方向發展。他試圖往前方派遣令兵傳信,可結果是一無所獲,陸機只好向石超、王彥兩部下令,讓他們繼續往前添加兵力,接應在灘涂中廝殺的北軍騎兵。
與此同時,陸機又令王贊、邵續等部做好后繼準備,并派使者傳話囑咐道:“這一戰,只許勝,不許敗!我不管死多少人,倘若殺不死劉羨,我等有何顏面去見大將軍愿諸位效馬援之勇,立功社稷,馬革裹尸!”
但各部得令之后,仍是猶豫不進,一來是戰場上廝殺震天,他們確實有些膽怯,但更重要的是,此時夜色深沉,灘涂上又到處是蘆葦,大家看不見具體的戰況。所以對何時該進行援助,心里也沒有底,于是就繼續在一旁觀望。打算等天明以后,形勢更加明顯了,再做進一步的打算。
這就給了義軍充分的反應時間,來應對灘涂上不斷廝殺的那些北軍騎兵們。
等到所有的北軍騎兵盡數沖入灘涂中時,公孫躬領著松滋營上馬沖擊征北軍司的側翼。他負責左翼,郭默、毛寶負責右翼,他們如旋風掃過,將整個蘆葦蕩中的北軍一切為二。
公孫躬雖說并不以氣力見長,但打了這么多年仗,他經驗極為老道。在灘涂中進行廝殺,腳下泥土泥濘,身穿重甲,只會極大地損耗馬匹的體力,也會減慢行軍的速度。因此在沖鋒之前,他就下令手下將士,將身上的重鎧都卸下來,換上較為輕便的皮鎧,精心打造的騎甲也都改用較為廉價的牛皮。
如此一陣換裝后,松滋營的速度真是非同小可,幾乎較北軍快上一倍。改換了甲胄后,他們也放棄了以往的沖陣策略,并沒有用長槊挺刺殺敵,而是改用騎射。如公孫躬自己握了一張弓和三支箭,伏低了身子,隱身在黑暗中尋找敵人并躲避箭雨。
有一個北軍騎士策馬挺槊而來,公孫躬便突然立起身來,撥轉馬頭,讓戰馬側面對敵橫跑。在經過對面馬頭之際,那人的槊離他還有一丈,而他忽然往左側轉身,右手持箭勾弦,一箭射出,不偏不倚,正中敵方面門。那人當即仰面落馬。
這樣近的距離殺敵,對弓術的要求其實不高,只要熟知兩馬之間的速度差異,估算一個大約的時間即可。想要有殺傷而不失手,最主要的還是要靠騎手的膽大心細,一旦心亂了,出手稍有猶豫,死的就是自己而不是對方了。因此,北軍將士們并不敢嘗試這種戰術,而松滋營騎手們卻爛熟于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