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啊……”
王罕看著兒子眼中的執拗,突然覺得疲憊不堪。
帳外傳來陣陣喧嘩,是克烈部的貴族們在請戰,那些被狼頭激怒的部民們也在營地外吶喊。
節奏已經被帶起來了,所有人都等著他下令出兵。
事情已經不是王罕能夠簡單控制的了。
他能怎么辦
告訴所有人“狼頭是桑昆換的,鐵木真是冤枉的”
那樣只會動搖整個克烈部的根基,讓他這個汗王淪為草原的笑柄。
桑昆正是算準了這一點,才敢如此放肆。
用整個部族的怒火,將他架在火上烤。
王罕閉上眼,深深吸了口氣,再睜開時,眼中已沒了猶豫,只剩下無奈的決絕:“罷了。”
他撐起身子,靠在軟枕上,聲音不大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傳令下去,三日之后,克烈部所有適齡男丁,到汗庭集結。”
桑昆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:“兒臣遵命,定不會讓父汗失望。”
王罕卻沒看他,只是喃喃自語:“騰格里在上,若此戰能勝,便讓我再多看幾年克烈部的太陽吧……”
王罕決定與乞顏部開戰,也是無奈之舉。
除了順應民意之外,更重要的還是因為克烈部去年冬天遭遇雪災,牛羊糧食已經不夠吃了。
而且又無法從金國、夏國、北疆的邊境貿易中獲取大量糧食。
一旦等到糧食問題徹底爆發,克烈部的內部矛盾便會激化,可能會引發更大的問題。
所以,王罕便只能用草原人最原始的辦法去解決問題。
戰爭!
將內部的生存矛盾,轉移到外部戰爭中去。
劫掠其他部落,獲取牛羊糧食。
同時,還能消耗自己部落的兵丁,節省糧食。
這是草原的方式,千百年都是如此過來的,除此之外,王罕也沒有其他好辦法。
……
很快,征討乞顏部的命令便傳遍了克烈部的每個部落。
胡立尋到桑昆的營帳時,他正對著一幅草原輿圖凝神細看。
“恭喜殿下心想事成。”
胡立拱手笑道,目光落在輿圖上標注的乞顏部疆域,語氣里滿是恰到好處的恭賀。
桑昆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:“哼哼,也要恭喜胡參軍呢。”
“哦在下喜從何來”胡立故作疑惑。
“我克烈部終于要和乞顏部開戰了,參軍超額完成了任務,回到北疆之后,豈能不被大都護嘉獎”
桑昆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,像是在掂量這話的分量。
胡立哈哈一笑,擺手道:“不過在下之喜,與殿下相比,實在是不值一提。”
他湊近兩步,聲音壓低了些,卻字字清晰:“一旦消滅了乞顏部,克烈部便是漠北草原上最大的部落。“
“屆時稱汗建國也未嘗不可啊!”
“說不定下次見到殿下時,還要稱呼您一聲‘陛下’了。”
聽著這話,桑昆的臉上依舊不動聲色,心中卻不免泛起了漣漪。
沒有人能抵擋權力的誘惑。
自從遼國滅亡,漠北各部陷入百年紛爭,草原梟雄頻出,誰不想結束這亂世,建立一個如契丹、突厥那般的強大汗國
正如胡立所說,一旦解決了鐵木真,于都今山以東的地帶都將成為克烈部的囊中之物。
所有部落只能臣服,建立強大汗國指日可待。
但桑昆的目光很快冷了下來,他瞥了眼胡立,心中暗道:“北疆這頭猛虎,可不能不防。”
不過那天,胡立已經將他說服。
北疆在短時間內是沒有精力東顧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