氈房內陷入了沉默,帳外的日頭也越來越矮。
牧民和奴隸們趕著各家的牛羊,踏著落日的余暉往營帳方向而來。
張六斤徒步用鞭子驅趕羊群,一只只的將其趕進羊圈里面,甩了甩酸痛的胳膊,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的部落營地,忽然面露驚訝。
“咦那些是什么人”
遠遠的,他看到部落另一側的山頭上,出現了一群陌生人,正忙著搭建新的氈房,這讓他很是驚訝。
“他們是哪個部落的人巴赫你認識他們嗎”張六斤用生澀的草原語對著旁邊的一個奴隸問道。
他是個來自遼東的漢人,二十多歲的模樣,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,滿是破口,瘦弱的身體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。
當初金國占領中原后,為了充實東北,向關外遷移了大量漢人。
只不過東北民族眾多,有契丹人、女真人、室韋人,還有很多從唐朝時期便生活于此的漢人。
張六斤這些后來者,在當地過得并不如意,處處受排擠欺壓。
原本老實巴交的他,實在受不了一個女真小官的百般刁難,趁著月黑風高,偷了一把菜刀就結果了那女真小官一家老小。
之后一路向西逃進了大鮮卑山,倒霉的是,又被也里吉斤部的人抓住,從逃犯變成了牧奴。
這已經是他來到也里吉斤部的第二個年頭了。
跟他一起放羊的巴赫,同樣也是個牧奴,來的年頭更久。
從他爺爺輩起,就在也里吉斤部當奴隸,是世代相傳的世襲奴隸。
在草原上,奴隸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群體,幾乎占據總人口的百分之四十。
這些奴隸的來源主要有幾種:戰爭失敗的牧民,會被敵對部落掠奪為奴.
債務奴隸,因家庭破產,為了獲取一口吃食,自愿成為奴隸.
再則就是像巴赫這種,祖祖輩輩都是奴隸的世襲奴隸。
巴赫從小在也里吉斤部長大,對弘吉剌部的其他部族自然更熟悉。
他順著張六斤指的方向遠遠看了一眼,又仔細辨認了一下那些人身上的服飾和旗幟.
便肯定地點頭說道:“那應該是孛思忽兒部的人。”
“孛思忽兒部”
張六斤眼中閃過一絲好奇:“他們來這里干什么而且還是拖家帶口的,看樣子是把整個部落都給搬過來了”
他在草原待了兩年,也明白每一片草場能養活的牛羊數量是有限的,很少出現兩個部落共用一個草場地的情況。
所以,孛思忽兒部舉族搬遷到也里吉斤部的行為,讓張六斤滿是疑惑。
巴赫卻是隱約了解一些情況,他往四周看了看,見沒有牧民注意這邊,才略帶不確定的語氣小聲說道:“應該是來避難的吧!”
“避難”
張六斤愣了一下,追問道,“草原上發生旱災了還是蝗災了”
舉族避難,可不是一件小事,在他的認知里,只有遭遇了嚴重的天災,部落才會背井離鄉。
巴赫輕輕搖了搖頭,聲音壓得更低了:“不是天災,是兵禍。”
“我前幾天聽那些負責搬運物資的奴隸說,鐵木真的大軍戰敗了,在不兒罕山被北疆人殺了好多人,連他本人都被抓住了。”
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“而孛思忽兒部和鐵木真家是鐵桿姻親,關系好得很,這次肯定也派了不少人跟著鐵木真打仗。”
“現在鐵木真敗了,他們怕是擔心被北疆人報復,才趕緊遷徙到咱們這里躲一躲。”
張六斤聽完,臉上滿是震驚。
北疆人這么厲害
連鐵木真都敗在了他們手里
他也是在來到弘吉剌部之后,才知道了北疆軍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