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用力閉著雙眼,緊咬著牙齒。
不過,他牙齒間的微顫卻怎么也止不住。
“太晚了,媽媽就不打擾你休息了,到周一,媽媽再來接你。”
許傾妃猛吸一口濁氣,美眸間漣漪劇烈震動著,久久不愿化開。
許傾妃說完后,站起身子。
白月詩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紀小龍,攙扶著無力的許傾妃徐徐向外走去。
紀小龍猛地睜開雙眼,急切地轉過頭來。
迷蒙失神間,能清晰捕捉到的,只有她緩緩離去的倩影。
他的腦海里回蕩著許傾妃所說的話。
每一個字,都化作一把把重錘,沉重的砸向紀小龍內心。
被她鑿開一個缺口的心理防線,此刻已全然崩塌。
他有些怔然的僵在那里,瞳孔早已失去了光彩。
在初見初識許傾妃之際,紀小龍內心最深處便渴望著想喊一聲“媽”。
然而,自記事以來,他的記憶里,便沒有父母的存在。
也因此,他對這一份親情、對于母愛,具有遠超他人的渴求與幻想。
但是,“母親”這二字,這個角色。
對于他來說,卻是太過美好與神圣,只有在他最奢求,天賜神跡般才能得到的美好夢境里,才會偶爾的朦朧出現過。
縱使夢醒之后,他也想拋開一切,永墮幻夢。
若沒深刻的情誼,若沒經過長時間的相處。
僅僅因為血脈相連,而面對一個最親近的陌生人之時。
讓他,立馬淡然言出那一聲稱呼,他叫不出口。
如若,他能輕易叫出口。
他認為,這是自己對這一聲稱呼,最骯穢的褻瀆!
到了此刻,紀小龍終于體會到了。
一種,在夢境里迷朦體會無數次,卻怎么也理解不了,現實中更不曾擁有過的東西。
母愛。
這個世上最沉重的事物是什么?
對他而言,是永遠不可能還清的無私母愛。
許傾妃將她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他,留給自己的,卻只有無盡的愧疚、感恩。
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
而他,僅僅只是為了這些年,所經歷的艱苦過往,還有幾分內心深處暗藏、自己不愿承認的恨意、委屈。
而對許傾妃產生抗拒心理。
多年從沒親近,也算情有可原。
但,身為人子,初次見面。
他即使再生澀,也應該要給予她最基本的尊重,起碼平靜地聆聽完她的傾心訴說。
他卻沒有,只是一味的想要逃避,沒等她把話說完,就離她而去。
再相見之時,她的視線一直溺愛地看著自己,從未離開過半刻。
然而自己,就像木頭人一樣,仍不做任何反應。
她的言行舉止間,無不為自己所憂所想。
而自己,有什么資格讓她再為自己擔憂、傷心!
難道,就連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嗎?!!
撲通———
嘭!!!
雙膝撞擊地板的聲音響起。
紀小龍重摔在地,跪向許傾妃的背影,腦袋不知疼痛地狠狠砸向地面。
他發出一聲,跨越十八個年輪的悲嚎呼喊:
“媽……!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