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承宣嘆了口氣。
其實他與溫憐容倒是半斤八兩,歲數差不多,江湖經驗也都差不多,溫憐容能反應過來,他也不是不行。
但,事情畢竟是當局者迷。
與李淼相識的是他,李淼要見的是他,打招呼的也是他。他所承受的壓力,自然不是旁觀的溫憐容可比,以他的年紀,一時失措也是情理之中。
溫憐容也明白這一點,只是一時情急才說出方才那些話。現下冷靜了一些,便坐到柳承宣身側,牽住了他的手、放在自己膝上,十指緊握。
“師兄,我并非是怪你。”
“只是……唉,咱們實在是太過微小了,不得不慎重啊。”
柳承宣另一只手拿過來、覆蓋在溫憐容的手上,點了點頭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
兩人的手握在一起,直握得手指發白。
說到底,他們倆都只是二十多歲的青年而已。忽然間整個門派的擔子落到他們的肩上,兩人都是強撐著走到現在。論起戰戰兢兢、如履薄冰,兩人都是一樣。
這半年來,兩人都犯了不少錯、吃了不少虧。正是因為對方的存在,才堅持了下來。相互扶持著走到今天,已經無需說話,只是感受著對方掌心的溫度,就已經足夠表明心意。
兩人就這般在屋內坐了許久。
忽然,外面傳來敲門聲。
篤篤。
“二位,可休息好了嗎?”
門外,安梓揚笑道。
“鎮撫使叫了江湖上的幾個朋友喝酒,讓我帶柳掌門前去認識一番。溫長老可以先坐,稍后會有人送來吃食。”
柳承宣猛然站起,與溫憐容對視了一眼,連忙開了門,對安梓揚躬身行禮。
“多謝大——”
“哎~”
安梓揚抬手扶起他。
“臺下叫哥哥,堂上叫大人,那是小人的做派,柳掌門如常喊我就是了。我也不喜歡別人叫我大人。”
“走吧,今天本是帶你見鎮撫使的,卻不想被其他事情絆住了。鎮撫使也想與你說說話,莫讓他等了。”
說罷,領著柳承宣朝用飯的地方走去。
柳承宣用余光打量著安梓揚的表情,欲言又止,想問些什么又不敢開口。
安梓揚察覺之后,卻是笑道。
“柳掌門,別想太多。”
“方才你在屋內,一定是在懊悔見到鎮撫使之后,愣了一下,沒有立刻見禮對吧?”
柳承宣愣了一下,猛然點頭。
“我倒是覺得,你不行禮才是好的。”
安梓揚邊走邊笑道。
柳承宣不解。
安梓揚便解釋道。
“柳掌門,你覺得,鎮撫使為什么會對你青眼有加,甚至讓我這五品的千戶,千里迢迢去接你呢?是因為你浣劍派夠強?還是你柳掌門通曉人情世故?”
未等柳承宣思索出答案,安梓揚便斬釘截鐵的說道。
“都不是。”
“你就是再強,能強的過明教嗎?你再通曉人情世故,再老練油滑,比官場上的人如何呢?見面懂得行禮的人多了,我家鎮撫使能看得上的有幾個?”
說到此處,安梓揚轉頭看向柳承宣。
“我說句不太好聽的話,柳掌門莫怪。”
柳承宣自是連忙擺手。
“安公子但說無妨。”
安梓揚這才說道。
“我十二歲就開始行走江湖,又是經商起家,看人的時候難免有些勢利。在我眼中,每個人都有最值錢的地方。說實話,在此時此地,你的武功、心性、門派,全都不值錢。”
“現在,你最值錢的,是‘你是鎮撫使所認可的那個你’——不知道柳掌門聽懂了沒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