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酒館。
無論什么地方都有很多這樣的小酒館,供人買醉,消愁。
蘇微云和律香川兩人就坐在這樣的小酒館之中。
酒館是律香川的手下開的,除了二人以外,再無別的客人。
送來酒之后,就連老板也去后房歇息了。
桌前,殘燭。
律香川不斷地喝酒,放蕩地喝酒,似乎是要發泄出所有的情緒。
他心里隱藏著太多太多的秘密,壓抑得太久太久,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都必須要到這樣的小酒館里來,借酒消愁,釋放自己。
否則他一定會瘋。
與以往不同的是,今天他又帶來了蘇微云。
其實是蘇微云辭別老伯后,非要跟著來的。
律香川手端酒杯,臉已泛紅:“你既然要來,為什么不喝?”
蘇微云只是在旁邊默然看著,轉而問他道:“你為了你的野心,不惜犧牲你的妻子?”
律香川道:“我喜歡的本就不是她,她滿足不了我。”
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平淡,就像是在敘說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。
原來世上還有如此冷血無情的人。
蘇微云忽然問道:“你喜歡的人莫非是高老大?”
律香川笑了,笑得十分諷刺:“高寄萍?我告訴你,她只不過是個賤婊子而已,他十四歲的時候就可以為了兩斤豬肉和一個殺豬的肥頭上床,我會喜歡她?”
“其實告訴你也不妨,我真正喜歡的是叫作孫蝶,就是孫玉伯的女兒。我從小跟著老伯長大,與她青梅竹馬,我喜歡她!我喜歡打她,罵她,欺負她,凌辱她,愛她!”
“只有她才能滿足我!”
律香川臉上浮現出猙獰,可怖,聲嘶力竭的表情。
蘇微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,簡直無法將之與那個做事得心應手的濁世公子聯系在一起。
律香川對著蘇微云詭異地笑了笑:“想不到吧,你絕對想不到的。可是我不怕告訴你。因為告訴了你之后,你只會更加害怕我,忌憚我!”
“我從小便跟著孫玉伯長大,他什么事情都能看穿,在他面前,我好像永遠都是個小孩子,我總害怕他會看穿我心底的秘密!”
“哈哈哈哈,但是他沒有,我還在他的眼皮下毆打他的女兒,他居然也對此毫不知情!真是痛快,真是過癮極了!”
律香川喝得酩酊大醉,忘乎所以,肆意地放聲歡笑。
蘇微云的面容平靜,既沒有流露出恐懼之色,也同樣不覺得害怕,只是感到稍稍驚訝。
世上有很多的人其實都和律香川有類似的心結。
只不過他們不像律香川表現的那么變態,極端。
這些人自己得不到足夠的安全感,所以就去虐待別人,毆打別人,辱罵別人,攻擊別人。
因為這樣就可以顯得他們很強大,很厲害,然后便正好以此掩蓋住自己那種內心深處的弱小無力的感覺。
有些人每每看到任何事物,第一反應便是攻擊謾罵,挑漏撿刺,非要評論出那事物的不好之處才肯罷休。
其實你大可以不去見,并沒有人逼著你非看不可。但他們還是一定要去“見”的,他們去“見”的全部意義就在于要找出那事物的毛病。
——他們要刻意去彰顯自己比別人強,自己比別人了不起。
就好像律香川若真的討厭孫蝶,他當然可以與她斷絕關系,不再來往,沒有必要一直虐待毆打她。
但是他不能,他離不開孫蝶,他若失去了這樣的攻擊對象,便必須又要忍受那種弱小感了。
他這種被壓迫、被看穿的不安全感受自然是如高山大海的老伯帶給他的,所以他便要在老伯的女兒身上將這些都一一找還回來!
律香川如今已覺得那個掀翻高山,填平大海,徹底安安全全,高枕無憂的生活仿佛指日可待了。
蘇微云明白這些,所以他已起身,他決定去找那個叫作孫蝶的可憐女孩。
只要找到了她,蘇微云大概就可以知道律香川的許多秘密。
以此來威脅律香川,便又可得知高老大的全部計劃和安排。
到了那個時候,蘇微云便能夠將所有的迷霧撥開,再不會有人能夠算計得到他了!
他決心親自來下這一盤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