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葉青不停地擺頭,不停地擺頭,說道:“怎么會是酒壺,怎么會是酒壺呢?我以為那一定是失傳多年的多情環,除了多情環,又有什么能掛住我的劍.......”
竹葉青忽然哭叫一聲,又一屁股坐在地面,棄了木劍,用雙手在地上摸索、撿拾。
“不可能是酒壺,酒壺在哪里?”
他說著,手指已被鋒利的瓷片扎中,劃出一個不小的口子,緩緩流出鮮血來。
娃娃連忙用嘴去吮吸竹葉青的手指,而竹葉青卻一頭撲進了娃娃的懷中,緊緊抱住。
娃娃輕輕蹲下身子,摟住他的脖子,將他的頭連同雙眼中涌出的淚水全都擁入懷中。
竹葉青低聲啜泣著,宛如一個孩子,而娃娃就是他的母親。
兩個人又結合在了一起,像是不能分開。
這怪異而悲哀的一場鬧劇,令所有人都已無法說出話來。
而小云更是癡住。
他看到這一幕時,覺得無比的震撼,是一種從天而降一座大山,天工重斧,死死壓在他頭頂的震撼。
而他又是無比的興奮,那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極深處的興奮,如果不仔細察覺,甚至有可能感受不到。
小云感受到了。
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要“坐忘”了。
一個人失去所有,從高處狠狠跌落,究竟是什么樣子,他也在這一刻全都看在眼中!
他看著竹葉青的凄慘,無助,可憐,并不感到害怕,反而是松了口氣。
“懸崖之下,原來不過如此。”
懸崖之下,那確實是個很恐怖的地方,卻沒有那么恐怖。
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,人們以為的恐怖也許遠遠低于實際情況。
就好像人天生會怕黑一樣,其實黑暗中很可能什么都沒有,但人們就是會怕。
這么多年來,人們也從沒有遇到過鬼,但一旦走入黑暗深處,就總是覺得可能會遇到惡鬼,于是嚇得尖叫狂呼,快步急馳。
這是“多出來的恐懼”。
小云也有,但他終于認識到了這種“多出來的恐懼”,更看清楚了在這種恐懼背后隱藏著的畫面。
“天機老人恐懼了這么多年,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,想不到今天被我認清楚了。”
小云忽然說道:“竹葉青,你要不要再和我打一場,我們都用劍。”
竹葉青道:“你還要羞辱我?”
小云道:“我方才是靈機一動,取了巧,單論劍法,我未必勝得過你。”
竹葉青將信將疑,猶豫許久,又點頭道:“好,哪里還有劍?”
小云拾起木劍,隨手一舞,道:“我先用一回劍,你且先看看我的劍法!”
“好!”
嘩!
沒有劍風,沒有聲響,一柄木劍平平地刺去。
這一劍竟好像什么都沒有一樣。
但是竹葉青卻憑借敏銳的直覺,突然出手,以掌作刀,側過身子,快速橫切向小云的手腕。
咔!
小云手中的木劍落地!
眾人都被竹葉青所用的這一手功夫驚呆了,他們真沒有想到一個瞎子居然會有這么敏捷的身手。
兩人的配合快得簡直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表演。
竹葉青聽到木劍的“咣當”之聲,驚喜地叫道:“我是不是贏了?我是不是將他的劍擊落了!”
娃娃抱住他,道:“是,你真的勝過他了!”
她向小云投去感激的眼神。
小云卻未理會。
他靜靜地坐在板凳上,周圍有一種強烈而舒適的安全感將他緊緊包圍,他竟也像是被擁在母親的懷中。
連帶著,似乎連他也向外散發出一種可靠、安全、令人信任的氣場。
這種絕非是武功和權力造成的,而是一種人格。
“我總算邁出‘忘’的一步了。原來忘記武功,就是這樣的一種感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