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早,沈箏穿戴妥當后,便帶著華鐸去了永寧伯府。
永寧伯府在鶴鳴街,與處于銀泰街的沈府,隔了條朱雀大街。
伯府大門大大開著,門房一見她們馬車過來,眼睛都亮了,小跑過來問道車夫:“可是沈大人車駕?”
車夫答是后,另一個門房趕緊入內稟報。
沈箏自行下了車,兩只腳剛踏上地面,還來不及細看伯府大門,便被余南姝撞了個滿懷。
“沈姐姐——”余南姝腦袋埋在她懷里撒嬌,“這下我算是知道,什么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,想你想你想你想你。”
沈箏摸著她腦袋,笑道:“千枝也來了。”
“真的?”余南姝抱著她的手一下便撒開了,小跑向后頭那架馬車。
沈箏見狀輕笑,剛一抬頭,又有幾人從伯府內走了出來。
余時章身旁的,應當就是伯夫人。
伯夫人身著一襲煙青色云錦大袖衫,衣擺處僅以銀線繡著幾莖瘦竹,她的發髻很是簡單,只斜插一支素銀纏枝蓮步搖。
沈箏抬腿走了過去。
離近后,伯夫人的面容便更加清晰。
微微凸起的顴骨,上揚的眼尾,分明是有些銳利的骨相,卻被柔和的頜線淡化七八分,沈箏這個后輩還沒開口,她便先笑瞇了眼:“小沈?是小沈吧。”
她的視線,虛虛落在沈箏身上,幾乎同時,沈箏便發現——伯夫人的眼睛,應當是有些看不清事物了。
伯夫人朝她伸出雙手,肩上披肩也向下滑落了些許,余時章見狀趕緊伸手,將披肩攏了上去。
沈箏將伯夫人雙手托住,“晚輩沈箏,見過老夫人。”
她沒稱官,只稱晚輩。
“好好好。”伯夫人握著她的手,又往前挪了半步,想看清她面容,“好孩子,老余在同安縣,你沒少照顧他吧?跟你說,他這老頭子可不好管.....”
沈箏還沒來得及替余時章說話,余時章便跟被踩了尾巴的老貓似的,一下就炸了毛。
“她照顧我?是我照顧她!”他一把將沈箏的手甩了回去,吹胡子瞪眼。
“剛到縣里那會,她就要我幫縣學先生看文章,我看了,也評了。后頭,我好不容易逃回柳陽府享清閑,還想著把你接過去一塊樂呵樂呵呢,結果呢?剛過沒幾天清閑日子,她便又將我薅了去,幫印坊題字,那字一寫,就是成千上萬個啊......噢對了,書,你不是硬要帶書來嗎?拿出來給祖母瞧瞧。”
連環炮仗一般的辯詞,炸的沈箏腦袋還懵著,下意識問道:“什么書?”
余時章還以為沈箏故意的,咬牙道:“你說什么書?印坊!”
“哦哦。”沈箏懂了。
老頭子這是想表現表現自己。
但顯然,伯夫人不太想給他機會。
“先不看。”伯夫人又握上了沈箏左手,在沈箏還沒反應過來之際,一只還帶著溫熱的翠綠手鐲,套上了她手掌。
“嗯......?”伯夫人使了使勁,但還是沒將手鐲推進去。
她舉起沈箏左手仔細看了片刻,了然道:“孩子手掌大,戴進去得吃點苦。”
余時章和余九思笑出了聲。
沈箏想找個地縫鉆進去,捂著伯夫人手道:“老夫人,這太貴重了,晚輩平日過得糙,磕了碰了得心疼壞,您老的好意晚輩心......哎喲——”
一陣痛后,那翠綠的手鐲已經掛在她手腕晃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