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都這天了,還有雪呢……”
李冬生在車斗里縮了縮脖子。
天色漸暗,鉛灰色的云層沉甸甸地壓向大地,和紛飛的雪粒子交織在一起,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混沌不清。
騎著三輪的石虎慢悠悠地開口:“哥,我覺得這事兒行啊,正好你不是說打算下一步養鹿試試嘛?”
“說不定還能從王主任這兒尋到養鹿的門道,說不定往后咱的養殖場能做大做強。”
李冬生沉默了片刻,望著外面白茫茫的世界,緩緩說道:“這事兒沒那么簡單,別光想著指望別人。”
“有些東西看似是個機會,可背后指不定藏著多少麻煩。”
“咱得步步小心,不能被眼前這點甜頭迷了眼。”
車子離村子越來越近,遠遠地,已經能瞧見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的輪廓。
原本李冬生心里還盤算著養鹿的事兒,心情雖說不上多輕松。
就在這時,一陣尖銳刺耳的罵聲鉆進了他的耳朵。
“破鞋!”
“偷漢子!”
那是小孩兒稚嫩卻又滿含惡意的聲音。
李冬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。
他下意識地循聲望去,只見一群孩子正咋咋呼呼地追著一個身影跑。
可不正是何婉清嗎?
李冬生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腦門,眼底瞬間泛起血絲,他跳下車就朝著那群孩子沖過去。
“都給我站住!誰教你們這么說的?”
那些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哆嗦。
李冬生跑到他們面前,看著他們驚恐的小臉,心里又氣又急:“到底是誰教你們說這些話的?”
孩子們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誰也不吭聲。
李冬生滿心疑惑,村里人為什么會知道何婉清的底細?他明明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啊。
難道是有人特意跑來村子里說的?
可自己爹向來是個嘴緊的人,也不可能說出去啊。
他正想著,那群孩子瞅準他分神的功夫,一哄而散,眨眼間就消失在雪幕里。
李冬生顧不上追他們,趕忙跑到何婉清身邊。
何婉清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氣,軟軟地站在那兒。
她身上倒沒什么明顯的傷痕,可那張臉卻面如死灰,空洞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。
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。
李冬生心疼地伸出手,輕輕攙扶住她,張了張嘴,卻發現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安慰她。
而且他心里清楚,自己最怕的不是何婉清受了委屈。
而是這些難聽的話傳到自己爹耳朵里。
果不其然,當晚,李冬生剛一邁進家門,就聽見一陣“啪啪”的聲響。
他定睛一看,只見父親李長貴正坐在堂屋的舊椅子上,手里的煙袋鍋子被他摔得震天響。
李長貴滿臉怒容,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,一看到李冬生,就大聲吼道:“明天就送她走!”
李長貴這人,一輩子最愛面子,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把名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。
如今出了這檔子事,他怎么能容忍。
“冬生,你說什么也沒用!明天就送她走!”
李長貴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