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這褥子,跟腌了三年的咸菜似的!”
李冬生掀開褪色的藍布床單,露出泛黃的草席:“知足吧,至少沒睡大通鋪。”
他從水壺里倒出半碗水,潤了潤干裂的嘴唇,“睡會兒,明天該咱們出牌了。”
夜幕降臨,窗外傳來梆子聲。
石虎鼾聲如雷,李冬生卻輾轉難眠。
月光透過糊著報紙的窗戶,在墻上投下模糊的影子。
他摸出貼胸口的結婚證,輕輕笑了,把結婚證貼回心口。
老丈人這招敲山震虎,敲得正是時候。
……
……
另一邊,唐素君家。
西廂房的煤油燈在窗紙上投下晃動的光暈。
楊萍端著剛出鍋的小米粥,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眼角的皺紋。
唐元山坐在八仙桌旁,搪瓷碗沿磕在桌面上發出脆響,卻始終不碰那碟炒雞蛋。
“爹,您嘗嘗這個。”唐素穎把糖醋排骨推到老人面前。
“虎子從縣城買的糖精。”
唐元山沒給什么好臉色:“我吃糠咽菜的時候,他還沒斷奶呢。”
“老唐!”楊萍把笤帚疙瘩摔在灶臺上,“孩子大老遠回來,你就不能說句軟和話?”
唐素君抱著肚子坐在竹椅上,“爹,冬生可厲害了,他們合作社養了三百多只獺兔呢。”
“獺兔?”唐元山突然拍桌子,震得醬油瓶歪倒。
“獺兔能當飯吃?能換工分?我看他就是不務正業!”
楊萍抹著桌子上的醬油漬嘆氣:“差不多得了吧……老唐!”
“當年你不也說老崔家兒子搞副業是資本主義尾巴?結果人家現在開代銷點,日子過得比誰都滋潤。”
“我看啊,這倆小伙子行!”
唐元山默不作聲,無聲的抗議著。
一家人難得相聚,本該是其樂融融。
可因為白天的事兒,如今氣氛卻是略顯尷尬。
沉默良久,唐元山的喉結動了動,“閨女,在東北哪兒吃苦了吧?”
姐妹倆對視一眼,楊萍悄悄捅了捅女兒,唐素君心領神會,從布包里掏出個牛皮紙袋。
“沒有的事兒!爹!我在那邊天天有肉吃。”
“那就好……”唐元山的聲音突然哽咽,“爹對不住你們,沒能力保護好你們幾個,總怕你們在外吃苦受騙……”
“要不是因為那破事兒,你們又何至于去東北。”
“爹。”唐素君溫和的笑了,“您還說呢,當年我要是不去東北,能遇上冬生哥這么好的人?”
楊萍往老人碗里舀了勺菠菜湯:“老唐,你還記得素君第一次寫信說找到對象時,你半夜起來翻她的照片嗎?”
唐元山漲紅了臉:“我那是怕她被人騙!”
“那您看看這個。”唐素君掏出結婚證,“我們是正經領了證的。”
楊萍忽然笑了,“你爹知道!他天天端著你們結婚照看呢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