鐺——
洪鐘響徹,驚醒天都大地,也驚醒了如歸樓里的人。
慕昭然猛地睜開眼睛,翻身坐起來,急促地喘著氣。
晨光從窗外透進來,她轉動眼珠慌亂地四下看了看,抬手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,疼痛刺入感官,她才終于確定,那一夜纏綿原來只是一場夢境。
夢境里,那人貼在她耳邊,氣息沉重,似乎說了很多話,但慕昭然渾渾噩噩,只記得他用手指將她挑上云端時,從齒縫里擠出的那一句惱恨笑語。
“你這么討厭丑東西,嫌棄我身上的疤痕惡心,但看起來,卻很喜歡我手指上的這些。”他笑了一聲,幽幽道,“還饞得口水直流。”
慕昭然捂住臉,忍不住哀嘆,“為什么會做這種夢……”
想到那修長指節上粗糙的傷疤,磨在自己最為細嫩的皮膚之處,慕昭然脊骨上便忍不住竄過一陣戰栗,扯起被子將自己裹入其中,隨即感覺到裙底的濕潤。
“口水直流”這四個字頓時化作一把飛刀,從夢境里沖出來,直扎得她面紅耳赤。
這與其說是夢,倒不如說是前世的記憶,都說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,昨夜她實在想起過他太多次了,既然都決定今生不要再和他有所牽連,以后便不該再想他,不該再夢他。
霜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“殿下,你醒了嗎?”
慕昭然應了聲,拍拍臉頰讓自己清醒過來,揚聲道:“叫人準備熱水,我要沐浴。”
“是。”霜序并無多想,很快便去吩咐侍從,抬進來一桶熱水。
……
云端的鐘鳴,每隔一刻鐘敲響一次,三次鐘鳴之后,山巔上的環云散開,天道宮內山玉門開啟。只在這個時候,尋常隱于云霧縹緲中的懸山宮闕,才會完全顯現于紅塵世間。
金鐘掛于玉門之上,后方懸島錯落,山外有山,各座懸島上平下尖,如同一座座倒伏的山脈,是以亦被稱作倒懸山。
蒼山碧樹之間鑄有重重宮闕,以長橋相連,最頂上的懸島終年覆雪,幾乎與天幕的顏色融為一體,只有一條冰梯懸掛下來,與下方懸島相通。
那至高無上之處,便是鈞天殿的所在。
鈞天殿可望而不可即,至少是現在的慕昭然還沒有能力攀登上去的。
鈞天殿下有多座懸島,幾條水瀑從懸島飛流直下,落入下方山岳,再順著山勢流入天都,流向四方。
天上白玉京,不外如是。
天都城中熱鬧極了,每一次天道宮開啟,都是這下城甚至整個神州大陸的一場盛會。
天道宮誅邪魔鎮妖禍,在大災大惡來臨之際挺身而上,曾多次救蒼生于危難,在世間百姓心中的地位是其他仙門所不能比擬的,天道宮三尊以及門中德高望重的師長,在人間都有信眾,受香火供奉,被謂之地仙。
至于那九重天上,有無天仙,卻不是世人可知的,畢竟世上修行者眾,古往今來,還沒有一人成功飛升過。
只傳聞,那位天道宮法尊至今已一千多歲,壽命已快突破地仙之極限,他是這世間最有可能蟬蛻蛇解,羽化飛升,登臨天仙之人。
慕昭然因為晨起沐浴,出來得晚了些,裊裊香煙從城中各處飄來,她方推開門,便聞到濃郁的檀香氣息,鼻子發癢,打了一個噴嚏。
這會兒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室外,仰頭望著那天上宮闕,慕昭然初次見到這幅場景時,亦和他們一樣,她以前一直覺得南榮的王宮已經足夠富麗堂皇,但與天宮相比,地上的宮殿還是遜色良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