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了沒幾步,盧明遠突然腳步微頓,喉間抑制不住地爆發出一陣低沉的咳嗽。
他迅速側過身,以袖掩口,肩背微微起伏,咳聲沉悶,在寂靜的庭院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孫思邈看向盧明遠,眉頭微蹙,聲音帶著職業性的敏銳:“明遠,方才就覺你氣色稍欠,這咳嗽......可是身上有何不適?”
盧明遠的咳嗽聲漸漸平息,他放下袖子,對孫思邈抱歉地笑了笑。
“勞神醫掛心了。不過是......咳咳......近幾日天氣乍暖還寒,不小心染了些風寒,有些發熱罷了,并無大礙。”
孫思邈點了點頭:“風寒雖小,但也不可輕視,春寒料峭,最易傷人,你既已有發熱之兆,更需注意保暖,莫要再受風。”
“多謝神醫關懷,晚輩記下了。”
盧明遠恭敬應道,隨即收斂神色,引著二人走向前方那扇緊閉的房門。
空氣中彌漫的藥味愈發濃重苦澀。
盧明遠輕輕推開房門,一股混雜著濃重藥氣、腐朽氣息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、肌肉萎縮后特有的微甜腥味撲面而來。
屋內光線昏暗,寬大的紫檀木床上,盧老太爺盧正陽正靜靜地躺著。
他臉頰深深凹陷,顴骨高聳,眼窩深陷,渾濁的眼珠呆滯地望著帳頂,幾乎失去了轉動能力。
聽到有人進來,他也只是轉動了一下眼珠。
楚天青看著盧老太爺的樣子,感覺比他后世的漸凍癥患者還要嚴重得多。
他忍不住在心里問系統:“這人得的是漸凍癥嗎?”
【沒錯,就是漸凍癥。而且他的呼吸肌功能已經嚴重衰竭,血里的氧氣含量持續下降,隨時有肺部感染的危險,自主呼吸的能力快要崩潰了,看這樣子,最多還能活半個月。】
【要不要兌換立即提供便攜式無創呼吸機?】
“我是什么很賤的人嗎?”
楚天青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。
他孫子跟我有仇,我還上趕著給他治病?
尋思什么呢!
他死不死,跟我有雞毛關系?
我就是過來看看那熱鬧罷了。
再說了,好不容易才讓李世民信任自已,要是現在救了他,之前費那么大勁做的一切不就都成無用功了!?
就在楚天青心里琢磨著這些念頭的時候,盧霖端著藥盤走了進來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房中的楚天青,腳步明顯頓了一下,臉上閃過一絲錯愕。顯然,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里見到楚天青。
兩人目光短暫地碰了一下,盧霖很快就把視線移開了,什么也沒說,仿佛楚天青只是個不相干的擺設。
他徑直走到孫思邈身邊,低聲道:“師父,下人們正在燒熱水,一會兒就端過來。”
“嗯。”
孫思邈點點頭,然后轉向楚天青問道:“楚小友,你要不要再給盧老太爺診斷一下?畢竟對這種病癥的根源,你比我了解得更深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楚天青笑著搖搖頭:“此癥我束手無策,您醫治就好,我這次來,主要是觀摩學習。”
聽到孫思邈親口說這病楚天青比他更了解,盧霖心中劇震,忍不住驚訝地看向楚天青,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。
在他心中,孫思邈就是當世醫學的巔峰,是真正的“藥王”。
他追隨師父多年,深知其醫術通神,見識廣博,幾乎沒有他不能診斷或未曾涉獵過的疑難雜癥。
祖父這怪病纏身多年,師父也只能盡力延緩,無法根治。
可現在,師父竟說在這連他都束手無策的絕癥上,楚天青了解得更深?
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!
這幾乎等同于孫思邈在醫學領域向一個年輕人低頭認“不如”。
至少,是在這個特定病癥上。
這個認知讓盧霖感到一陣眩暈般的沖擊,他看向楚天青的目光充滿了錯愕、懷疑和一種被顛覆認知的茫然。
“公子!公子!”
就在這時,身后傳來盧硯急促的驚呼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