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沈氏吃了梅子酒,又熬了半夜,清早就覺得頭昏。
小廚房就接著信兒,要做些蛤蜊米脯羹,與大奶奶扶頭。
范婆子最怕是做羹,生怕做廢了蛤蜊肉。
寧國府里的蛤蜊,與那等市賣的干蛤蜊不同。
市上酒樓的蛤蜊肉,酒糟辛料腌的,咸咸辣辣下酒,只要五十錢一碟。
可府里廚房用的蛤蜊,乃是從海沿冰鎮著陸運,正經的紫唇鮮蛤蜊。
個大肉厚鮮美異常,一顆就值上百錢兒,倒似吃金稞子似得。
這等新鮮紫唇蛤蜊,不用酒腌油煎,不必醬煮火烤。
若要做羹時,只需去殼剝出貝肉,加上把粳米糝子,連鹽都不必多加。
清甜濃厚,正是沈氏喜吃的。
這道米羹要的是火候兒,梨月忙去搗米糝,讓范婆子燒火做蛤蜊。
滾水鍋里撒了鹽花兒香油,蛤蜊下去滾兩滾,待殼微開就撈出來,銀刀撬開殼兒,取出里頭蛤蜊肉。
瀝水時有半碗蛤蜊肉湯兒,范婆子就要倒掉,梨月慌忙攔著。
“這好東西萬不可丟,加幾絲老姜泡著,一會兒煮米脯要用。”
這就是原食原湯之意,特別是肉食、海味,用原湯做羹,滋味自然濃醇。
梨月將粳米搗磨成碎,都成砂糖粒兒大小,無需磨成粉。
小灶上架起砂鍋,將粳米糝煮滾成濃羹。
范婆子親自上灶,加了蛤蜊肉進去,一路攪合撇去浮沫。
哪消半刻功夫兒,只見蛤蜊肉鮮嫩飽滿,米羹醇厚濃稠,就是盞兒甜絲絲鮮津津的佳肴。
做這羹兒雖不繁瑣,范婆子也忙出一頭汗。
送上去些許時辰,就見冬梅端著盤兒回來。
“范媽媽,大奶奶吃著羹好,叫再盛上一盞兒。”
范婆子自掌灶以來,做菜還是頭回被夸,眼淚好懸落下來。
慌忙又盛一盞兒,打發冬梅端上去,自己就守著灶火偷笑。
“我只怕昨夜國公爺走了,她今早又要摔盞兒掀桌。誰知吃了這羹兒,她心里倒是熨帖了。可知好吃食能解千愁哩!”
梨月聽她這樣說,也跟著哧哧的笑起來。
其實沈氏忍著沒發作,倒不是為一道美味湯羹。
今天是她三嫂的生日,沈夫人派人過來,接她回娘家吃盅酒。
信兒是母親派人來送的,說明她老人家也不生氣了,沈四姐兒那事完了。
沈家規矩森嚴,沈父沈母在堂,小輩過生日,不許大宴賓客。
沈三奶奶今歲是整二十,才許內宅自家人擺一席酒。
沈氏得過三嫂嫁妝不提,前陣還連累她挨罵,這席壽酒不能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