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廚房那邊,梨月趁著涼快,把案板搬到院里,切豆腐絲練刀工。
秋盈靠著墻根陰涼兒,替她做鞋縫鞋面兒,說是趕著今天做完。
倆人正閑聊,忽見三等小丫鬟香蕓,提著一串錢,從眼前飛跑過去,邁門檻子時,險不曾跌了一跤。
秋盈巴不得看熱鬧,笑嘻嘻齜牙咧嘴:“什么貓頭差事,這般顯勤兒?磕下你的門牙來,還落不下半吊子錢!”
香蕓氣狠狠瞪她一眼,自知說不過她,爬起來拾錢又跑,回頭啐道:“趙嬤嬤讓我抓藥去,等我回來再與你罵架!”
梨月見地上有張紙,生怕被風吹走,忙上去拾了,招手叫她回來拿:“你那藥方子都掉了,還混跑些什么?她好意叫你慢點跑呢!”
秋盈這才笑道:“你就該別告訴她,讓她多跑兩遭兒才好哩!”
寧國府里自有府醫藥房,小病用不著出去買藥。
現在夏日天氣熱,還有那祛暑的涼藥,給各房發下來用。
這幾天也不見趙嬤嬤難受,不知巴巴喚讓香蕓出去,抓的什么藥。
過兩炷香功夫兒,香蕓抓藥回來,去趙嬤嬤跟前說了話。
扭頭提著藥包往廚房來,湊在梨月跟前陪笑。
“好小月,趙嬤嬤叫我熬藥,偏茶房灶上環環蒸點心呢。你這灶上正空著,騰出來我頓個湯藥罷了。”
香蕓管著小茶坊,她那邊也有茶爐。
大概嫌藥氣難聞,想要在灶房里頭燉。
小灶頭上是燉湯的,梨月也不想染了苦藥味。
可又不好直接駁回,便才把小屋的炭爐搬了出來,讓她在院里熬。
“熬藥弄得灶房里都是藥氣,我也怕范媽媽不高興。你用碳爐子在院里熬吧,比屋里還涼快些。”
香蕓自是樂意,忙取了銀吊子來,將一大包藥泡了,架在爐子上熬煮。
誰知藥吊子滾開才片刻,院里都站不住人了。
秋盈最先跳起來,舉著針線張牙舞爪,掩著鼻子叫喚:
“香蕓小蹄子,熬得是啥藥?苦得熏頭不說,還一股子腥臭氣!敢情是趙嬤嬤打過你手板兒,你心里懷恨著,要下毒害死她哩?”
秋盈罵人最是歹毒,若在平時日子,梨月必定攔著她。
可這味道確實頭疼,梨月也嗆得直咳嗽,忙把案板搬開,扇著芭蕉扇。
“香蕓,你別給嬤嬤抓錯了藥?這東西也是吃得?咳咳!”
她倆人站的遠,都嗆得要不得。
那香蕓守著藥吊子,早熏得小臉兒變色。
因是趙嬤嬤有吩咐無可奈何,她還得捂著鼻子分辯:
“趙嬤嬤親自看過,才要我熬哩。她說煮兩三個滾開,味道自然小了。你倆灶房丫頭不懂事,良藥苦口利于病。這苦藥湯子才藥到病除。”
是否藥到病除不曉得,廚房院就容不下人了。
大伙兒聞著難挨,都躲了出去。
等了兩刻鐘時辰,才腥苦氣味才漸漸淡了。
加著今天還有些涼風,吹過去還算不太難過。
香蕓皺眉瞇眼攪和著,臉色都憋青了。
一大包藥好幾碗水,煮出來半盞藥,稠得墨汁似得。
梨月躲在院門外,聞著還有些苦澀腥氣。
香蕓拿細瓷小甌盛上,喚梨月尋出南燒酒來,往藥里兌了兩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