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變成了一記響亮耳光,狠狠抽在了每一個大宋子民的臉上!
而所有被抽了一耳光的人,都會在錯愕之后,怒火轉向他們的朝廷和官家!
“可是,可是,”李邦彥捂著被扇掉兩顆牙齒的腮幫,還在含糊不清的抗議,“總不能令李綱得了勢——”
話音未落,偏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。
皇后朱氏帶著一陣風,怒氣沖沖地走到官家的面前。
她走得這樣急,卻仍然保持住了端莊的姿態,可那雙眼睛卻出賣了她的情緒。
她的眼里滿是痛苦與怒火,可這些翻滾洶涌的情緒也無法掩蓋住她對這些大宋最聰明,最博學,最機敏的相公的鄙薄:
“官家不想要個宰執,倒想要一個攝政的親王嗎!”
夕陽照在宣德門前,城上的班直似乎是被陽光晃到,用手輕輕遮了一下眼。
這一條長長的御街上擠滿了人。
那些布置好的拒馬早就被拆掉了,除了烏泱泱的人頭之外,一眼望過去,只能看到長長的血跡。
先是駙馬曹溶的血,自西面的大梁門抬過來,那血也流干了。
而后就變成了金人的血。
每一個女真老兵都是全副武裝的,以一敵百不在話下。
可他們面對的是的幾萬,甚至是十幾萬憤怒的汴京百姓,那無數雙拳頭,無數根棍棒、門板、耙子、鐵鍬將他們淹沒了。
“咱們還上嗎?”高三果問了一遍又一遍。
趙儼沉默了一會兒,搖搖頭。
“駙馬已經將咱們當做的事做盡了。”他說。
內宦們是抖著腿出來
的。
準確說,他們整個身體都在抖,抖得篩糠似的,明明手里捧著詔書,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。
他們怎么說得出呢?對著曹溶的尸體說?還是對著這一地的血,對著這百十來個不成人形的金人和被打了個半死的金使說?
就連種師道的軍隊見了曹溶搏命,都悄悄退下去了!
“自今日,今日起,”梁二五的牙齒輕輕作響,結結巴巴,“對金一切事務……交由李綱處置!”
跪在曹溶身邊的康王趙構抬起頭,輕輕地看他一眼。
那一眼又冷又利,可梁二五看了他,一瞬間心里就定了下來。
還是圣人做得對呀!
他那份白麻詔書像是個火里剛取出的栗子,立刻就遞到了李綱的手上。
豈止是對金的一切事務,官家甚至還給他加官進爵,封了個尚書右仆射!這還是君嗎?這已經跪得痛快了!
許多雙眼睛都望向人群中心的這位宰執,有贊許,有期望,有嫉妒。
只有李綱捧著這份詔書,沒有立刻行禮謝恩,而是站在那愣了一會兒。
有淚水默默落在地上又濺起,化為微不足道的水珠,打濕了一點曹二十五郎的衣袍。
晚餐時間還沒到,趙鹿鳴躺在窗下的榻上,睡了一會兒。
她睡得不踏實,因為她被困在宮中,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事,她不知道她那二百個遼人親兵是成功阻止金使,掀起暴動,還是束手就擒,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蹲在牢獄里吃麥飯呢?
她就這樣在榻上翻來覆去,做了許多昏暗而可怖的夢,直到韋氏匆匆走進來。
這位養母是慈愛的,但她的慈愛也很有分寸,比如說當趙鹿鳴名為待嫁,實則囚禁在這里時,韋氏與她很少說話。
因此她這樣失態地沖進來就更顯得詭異,甚至令王穿云一下子跳起來,擋在了她面前。
“呦呦,”韋氏沒有在意這個小宮女的無禮行為,她只是眼圈發紅地望著趙鹿鳴,“駙馬出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