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地位尊崇的老人穿著一件雖然打過許多補丁,卻能將身體完全遮掩住,不至于赤膊的袍子,他的腳上甚至還有兩只漏了洞,卻仍能保暖的布鞋,這就更顯尊崇了。
“大獄雖說晦氣,可現在誰敢講究這個呢?”老人小心地上前給軍官行了個禮,又絮絮叨叨地說,“太尉若是能恩準小民兩日,容小民將縣府打掃干凈,再迎王師入住,也體面干凈不是?”
軍官猶豫不決。
他們占了縣府,是該清理走的,但他們不僅主動表示要走,還額外謙卑地要將縣府收拾一番,態度也太恭敬了些?
消息傳回百里之外,領著兩千個笨蛋新兵剛剛走出太行山的宗澤那里,老人聽了就有些迷惑。
“滏陽破敗,這些百姓已擔驚受怕多日,只怕人人憔悴不堪,何必再勞煩他們呢?”
主簿李素倒是比宗澤更明白些:“總管,他們哪里是要打掃縣府?百姓只是見咱們來得突然,怕咱們趕他出去時,卻將他們藏在監牢里的糧食留下。”
白發蒼蒼的老爺子就震驚了。
“何至于此!”
“不如將他們安置在縣府附近,”李素說,“也可庇護一二。”
宗澤想了一會兒,又問跑回來的前軍士兵,“可知道城中還有多少人?”
士兵一抱拳,“三十戶,全在縣府。”
這話一出口,樹下坐在小馬扎上的兩個人就沉默了。
一個稍微有點規模的村莊,也不止三十戶。
“他們既在縣府內已經開墾了園子,”宗澤摸摸胡須,“就讓他們繼續住在那吧。”
李素聽了就有點坐不住,“總管愛民之心,在下感動,只是帝姬車駕將至,若城中殘破如此,恐怕也只有縣府堪為帝姬下榻之處……”
“不要緊的,”宗澤很篤定地說,“帝姬寬仁憫下,她必不會因此怪罪你我。”
寬仁,憫下,李素的眼睛里就全是問號,似乎要抓來一個盡忠,才能鞏固一下自己的認知。
盡忠說:“假的吧!”
他坐在一堵殘破的墻下,渾身止不住地發抖,甚至有熱熱的東西從上面流下來,又從下面流出去。
上面流的是血,有極其銳利的風從頭頂上過去,就那么輕輕一擦,甚至感覺不到疼,頭皮就被劃開一條口子,血就流下去了。
天知道他只是想占點便宜!
這荒了不知多久的村落,有幾間沒塌的破屋子,大家離遠了望見很滿意,他就想著跑過去先看看屋子什么樣,最好的自然是帝姬的,但他挑中了第二好的,別說李世輔,就是王繼業也得乖乖和那三個遼人小子去住茅草屋!
王善倒不算特別
討厭,他可以勉為其難地開恩,讓那小子同自己睡一個屋檐。
總之,在他們睡了兩天搖搖欲墜的帳篷后,既可以好好休息一下,還可以擠兌一下同事,這明明是雙份的快樂,究竟為什么,為什么變成了這樣呢?
他騎著小騾子,先鉆進了村莊,身后到底是哪個跟上來的,他也沒在意過,反正他是先跑進去的!
然后他就同什么東西對上眼了,像是一窩毛茸茸的貍奴,皮毛斑斕,比汴京城中貴人們賞玩的還要漂亮。
可那些貍奴旁邊還有一只個頭特別大的,皮毛特別斑斕,吊睛白額的貍奴,這一下就給盡忠整懵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