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讓抿著薄唇,原本還算俊美的面容上,帶著無法遮掩的陰鷙。
這般陰郁,讓他整個人都看著十分的壓抑
仿佛躲在陰影里的蛇,即便沒有露出森寒的牙齒,也忍不住讓人覺得陰氣森森、不寒而栗。
二十多歲的年紀,本該年輕、張揚。
樓讓卻周身都散發著一股腐朽的煞氣。
陸懷瑾忍著皺眉的沖動,不著痕跡的打量了樓讓一番,便客氣的打招呼:“早就聽聞樓總管出身名門、年少英才,今日一見,果然名不虛傳!”
樓讓用力握著手杖,極力讓自己站得筆挺。
聽到陸懷瑾的客套,他輕輕扯了扯嘴角。
他本意是想禮貌的微笑,但,忽略了自己陰郁的氣質。
微笑,也就變成了冷笑。
陸懷瑾:……這樓讓,確定是武勛之后?
樓家幾輩人都是馳騁沙場的悍將,而打仗嘛,難免會受傷。
缺胳膊斷腿兒都是輕的,更為血腥的還有開膛破肚、血肉橫飛。
一地的碎屑,并不是夸張。
真正經歷過戰場,就會知道,所謂地獄就在人間。
陸懷瑾是個文臣,但陸家以前也是武將。
陸懷瑾曾經見過家里退役的殘障老兵,不能說奇形怪狀,卻也真的挑戰人的感官。
陸懷瑾相信,類似的老兵,樓家應該也會有。
跟這些人的傷殘比起來,樓讓只是腿有些跛,已經非常好了。
他、陰郁什么?
若是讓他上了戰場,見識到真正的血腥、殘忍,他還不得被嚇至瘋癲?
“……難怪連個孩子都能算計他!”
“這樓讓,真是有負樓老將軍的一世英名啊。”
而這樣的人,卻是楚王的人。
忽的,陸懷瑾腦子竟想到了這一層,他忍不住想要懷疑:重用蠢貨的人,是否也是蠢貨?
陸懷瑾有了新的思考角度,再次看向樓讓的時候,就禁不住有了不同的觀感。
“陸刺史謬贊了!讓愧不敢當!”
陸懷瑾客氣的寒暄,樓讓也非常標準的謙讓。
樓讓謙虛完,也不忘吹捧陸懷瑾兩句:“陸刺史剛剛到任,沂州就有了新氣象。陸刺史不愧是圣人看重的能臣!”
兩人簡單的進行了商業互吹,然后進入到正題模式。
陸懷瑾先開口:“樓總管今日前來,可是有什么要事?”
樓讓不客氣,直接表達自己的訴求:“讓承蒙圣人器重,欽定為首任河道總管。讓抵達沂州后,巡視行營,發現負責修繕河道的民夫,人數似有不足。”
而民夫等事宜,屬于地方政務,歸刺史,也就是陸懷瑾統管。
陸懷瑾微怔,他沒想到,樓讓剛來,就開始提要求。
征調民夫、征發徭役,可不是小事兒,很容易激起民意,嚴重些,還會激發民變。
最重要的一點——憑什么?
河道事宜,又不是他的差事。
這種事兒,做好了,沒有功勞,做的不好,引出了禍事,反而會被牽連。
陸懷瑾一不是樓讓的親爹,二不曾欠他人命,為何要為了一個樓讓,而去做“吃力不討好”的事兒?
當然了,樓讓到底是皇帝欽點的河道總管,雖然陸懷瑾不知道這個狗屁總管能夠總管什么事務,又有怎樣的品級、權利。
但,樓讓不是孤魂野鬼、寒門暴發,他有家族,有妻族。
陸懷瑾就算是看在樓謹、李皇后的面子,也不能直接給樓讓沒臉。
略略一想,陸懷瑾便找到了借口:“樓總管有所不知,現在正值盛夏六月,夏收重要,實在抽不出多余的人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