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族老人捏著佛珠的手緊了緊,珠子被捏得咯吱響:“先生莫聽老東西胡言,他早糊涂了。”
元始沒接話,只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張明遠。
那孩子咬著唇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,卻沒哭出聲,死死盯著供桌上的族譜,像盯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祠堂里的香火燒得旺,煙嗆得人眼睛發澀,可沒人敢咳嗽,連香火味里,都混著股算計的腥氣。
“這字,不能簽。”元始緩緩開口,聲音不高,卻讓按住張明遠的家丁松了手。
他抬手拂過族譜,紙頁上先族長的名字竟微微發亮,“田產是留著辦義學的,先族長的筆痕里,刻著這心思呢。”
族老們臉色變了變,卻還嘴硬:“先生休要妖言惑眾!”
元始沒再理他們,只把族譜遞給張明遠:“收好。”
他又看了眼祠堂外,沒再多待,轉身出了祠堂。
海棠花瓣還在落,粘在他的儒衫上,他沒拂。
走到屋外,聽見祠堂里又吵起來,隱約是族老們在罵老不死的多事。
元始抬頭看了眼天,日頭被云遮著,亮得發悶。
他捏了捏袖中的拂塵,銀絲涼得硌手,這人間的惡,藏在族譜的紙頁里,藏在孝悌的匾額后,比魔焰更陰,沾了就洗不掉。
祠堂里的空氣炸了。
張族老人最先跑出來,山羊胡都豎了,指著元始的鼻子罵:“好個野老道敢在張家撒野!”
他擼著袖子就往前沖,“給我打,把這騙子的腿打斷,扔去喂狗!”
幾個家丁早得了眼色,抄起墻角的扁擔就圍上來,木桿帶著風,往元始背上砸。
張明遠急得尖叫:“別打先生!”
他撲過去攔,卻被族老按住。
元始沒動,背對著扁擔,只在木桿要沾身時,指尖輕輕一彈。
“當啷!”
扁擔像撞在銅鐘上,應聲斷成兩截,木屑濺了家丁一臉。
幾個家丁愣在原地,手麻得握不住東西,看元始的眼神變了。
哪還是什么弱不禁風的老儒,脊梁挺得比祠堂的柱子還直,儒衫下竟有金光漫出來,淡金色的,裹著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威壓。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張族老人的話卡在喉嚨里,腿肚子先軟了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。
元始緩緩轉身,眸里沒了方才的平和,只剩亙古的冷。
他沒刻意放氣勢,祠堂里的燭火亂響,供桌上的香爐自己晃了晃,香灰簌簌往下掉。
“貧道元始。”
四個字落地,祠堂里死了般靜。
“元……元始天尊?”有個讀過些道經的族老臉都白了,連滾帶爬地跪下來,頭往地上磕,“圣人饒命,是小的有眼無珠,瞎了狗眼!”
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,跪了一片,膝蓋砸在青磚上,響得比剛才婦人磕頭還急。
“圣人饒命!”
“都是張老三挑的頭!”
“小的再也不敢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