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始沒看他們,只看向被松了綁的張明遠,把族譜塞到他手里:“這族里的事,往后由你說了算。”
他目光掃過滿地跪著的人,聲音冷得像冰,“田產按你爹的意思辦義學,誰敢插手……”
他頓了頓,指尖拂過供桌,堅硬的紅木桌面竟凹下去半寸:“貧道殺了他,只當碾死只螻蟻。”
“不敢,小的們絕不敢!”張族老磕得額頭流血,“全聽少族長的,全聽!”
元始沒再說話,轉身往外走。
金光漸漸斂了,可那股威壓還懸在祠堂里,沒人敢抬頭。
張明遠抱著族譜,看著他的背影,想說句謝,卻被那股沉郁的氣場堵得沒出聲。
出了村口,風掠過長衫,元始停下腳。
他回頭看了眼張家祠堂,那孝悌匾額在暮色里泛著冷光,像塊淬了毒的銅。
指尖掐著的族譜邊角都發皺了,他原是想看看人族的禮義,卻見了滿祠堂的齷齪,連孩童的活路都要搶,連孝悌二字都敢拿來當遮羞布。
“呵。”他低低笑了聲,笑聲里沒半分暖意。
云從山后涌上來,遮住了日頭。
元始身影一晃,化作道清光往方寸山去,快得沒留半點痕跡。
只有村口的老槐樹晃了晃,落了幾片葉子,像是在嘆這人間的涼,比仙山的霧,更讓人心里發堵。
方寸山的霧還沒散,山巔的風裹著濕冷,吹得人衣袂發沉。
太上老君先落了腳,灰布褂子上還沾著洛陽城的市井塵,他聲音低啞:“師尊,人心……比鴻蒙深淵的冰還冷。”
元始天尊隨后現身,儒衫下擺沾著幾片海棠花瓣,是張家祠堂帶回來的。
他抬手拂去,眉頭沒松:“一族之內,為田產逼孤害仆,孝悌匾額下全是算計。”
通天教主最后落在松樹下,青衫下擺被風掀起,他嗤笑,指尖還凝著點金粉的殘影:“黃金一亮,不管老幼,眼都黑了。”
“那放牛小童本是干凈的,偏被他爹拽著往渾水里蹚。”
三人站在菩提面前,沒了往日的仙風道骨,倒都帶著股化不開的沉郁。
山風卷著松針落在他們肩頭,沒人去拂。
菩提坐在觀星臺的石凳上,指尖捻著顆未化的霜粒,聽著聽著,霜粒在他指尖凝成水珠,滴落在石桌上,暈開一小片濕痕。
“意料之中,卻也意料之外。”
他緩緩開口,聲音混著山風,不高卻清透,“人心這東西,從女媧造人時就雜,善念惡念纏在一處,哪是一朝一夕能拆得開的。”
太上老君捻須嘆息:“可這般下去,道女若真出手,人族怕是先自亂了。”
“亂不了。”菩提搖頭,指尖往山坳指了指,那里香火裊裊,是刑天三人講經的地方。
“惡念藏得深,善念也沒斷。”
“昨日山下有農戶給過路的餓殍分了半塊餅,那稚子見了,還學著把自己的窩頭遞過去,總有根苗在。”
他抬眼看向三人:“講經不能停,一日不行便十日,十日不行便百年,慢慢磨,總能把那點善念磨得亮些。”
正說著,接引從云霧里走出來,神光斂著,只余一身素衣:“菩提前輩喚我?”
菩提點頭:“刑天、趙公明、申公豹那邊,還得勞煩你與準提多照看。”
“講經的事不能斷,他們三人的異狀也得盯著,道女托夢問骨矛,怕不是只纏他們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