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黑夫現在壓根不想管這些破事,他有自己的正經事要操心。
……
日復一日,十一月眼看就要過去,距離臘月初一越來越近,黑夫在閻諍家的法律問答訓練也越來越深入。
這時候,他也開始慶幸自己對閻諍恭敬的態度,因為這些律令條款里,還真有不少小陷阱,光背誦原文無人指點的話,還真有可能陷進去。
打個比方,盜律在針對溜門撬鎖這種犯罪時,只簡單地寫了一句“抉籥(yuè),應贖黥”,可實際操作時,卻有好多種判法:
撬門鎖目的在于盜竊的,未能撬開就離開,或未撬開而被拿獲,也算作犯罪,都應贖黥。
撬門鍵目的不在盜竊的,已開才算作撬,未開應罰二甲……
對于既遂那就沒什么好說了,如屬未遂,那么罪犯是否具有主觀故意“欲”,將成為量刑的標準。
雖然黑夫一直沒搞明白,撬別人家的鎖,目的卻不在盜竊,那到底是想干嘛?難不成是進門幫你查水表?
總之,隨著問答練習的進行,黑夫一點一點地熟悉了這些律條,而不僅限于背得原文。他對于秦國律令的了解,也不再局限于“嚴苛”二字。
閻諍作為一個老吏,對此亦有自己的理解。
他說,王者之政莫急于盜賊,何謂盜賊?竊貨曰盜,害良曰賊。
秦律對待盜、賊極其重視,懲罰極其殘酷,固然是亂世當用重典,但效果也是有的。
內地郡縣,殺人越貨逐漸減少乃至絕跡,十里八鄉的每一個夜晚寧靜得就如熟悉的睡眠,連犬吠聲聽起來都那么天籟而懶洋洋,若能讓這樣的生活遍及天下九州,這才是最大的王政。
黑夫頷首以為然,這年頭,老百姓理解的太平之世就這么簡單,不用那么華麗,也沒有太多奢侈。
當然,要是秦國的租賦輕一點,徭役少一點,那就更好了。
可黑夫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他們的王,是個**極強的人,即便天下一統了,依然會有許多大工程、大遠征陸續上馬。租賦是不可能輕的,徭役也將越來越重,直到大澤鄉的一聲吼,將這個天下打得破碎……
但那些離黑夫,為時尚遠,達則兼濟天下,窮則獨善其身,他目前還只是獨善己家的階段。
終于,到月末時,黑夫也達到了出師的標準,閻諍說以他現在對律令的熟練,去縣里做一個文吏都足夠了。
“夫子之恩,黑夫絕不會忘。”
閻宅書房內,黑夫再度頓首長拜,表現得對閻諍感激涕零。
這閻諍雖然勢力了點,其實人還不錯,這些天也算悉心教導,第一天前倨后恭的事,黑夫就當做沒發生過了。
同時,他也詢問了自己藏在心中許久,卻一直沒有問出口的事。
“敢問夫子,若有人能向官府進獻某種器具,可使舂米事半功倍,是否算作功勛,可有購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