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口吃的韓非還將這個故事總結為:“使雞司夜,令貍執鼠,皆用其能,上乃無事。”
這就是法家思維了,對于官員如此,對百姓戶籍,同樣如此。
秦國從商鞅變法,給社會各類人員劃分籍貫后,就規定什么籍貫的人,就應該干自己本職的工作:
士伍種田打仗,百工制造工具,商賈販賣有無,官吏好好管理地方。
所以在秦國官府眼里,若是一個士伍不好好種田服役,而整天琢磨機巧、賺錢,那就好比貓兒不好好捉老鼠,卻跑去學公雞打鳴一樣。
就算你真做出了好東西,也絕對不能褒獎,若是為了一件小器物,卻樹立了不良的風氣,給人非分之想,爭相效仿,那還了得?這秦國的秩序,不就亂了么?
所以,對這種不安分的人,官府要先收下他獻上的東西,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口頭表揚一番,然后再狠狠地處罰此人……
器物無罪,人有罪。
正因如此,過去百年間,哪怕張儀、甘茂等山東游士入秦后靠著一張嘴驟然成為顯貴,秦國人卻只是默默地看著,而不會動心思也學著去做游士,謀富貴。
因為他們不是專門給外國人才設置的”游士籍“,所以秦國人哪怕再艷羨,卻也清楚,那條路,永遠都不屬于自己。
他們只能一代接一代的種地、當兵,遵循著商鞅劃定的利出一孔。
后世的人恐怕有些無法理解,秦國的籍貫界限,不是你隨便能跨過的,攔在黑夫面前的,是高山,是雷池,是天塹……
“這么說,除非我有朝一日做了工師,或者負責此事的主官,否則,想靠創造發明創造升爵位的法子,是不可能了?”
黑夫欲哭無淚,原來走了半天,前面是一條死胡同啊。幸虧自己沒有急沖沖地去縣城獻寶,不然就陷進這個大坑里去了,前面無數努力,頓成白費。
雖然道理是這樣,可黑夫依然覺得不對,怎能因為戶籍管理,而抹殺了人們發明創造的積極性呢?
“這一定是體制問題!”他憤世嫉俗地朝著老天揮了揮拳頭。
看來關于踏碓,黑夫不得不重新思量一番了。
正想著時,他卻看見,前頭的路上,有個人影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,卻是他的弟弟驚!
驚也看到了黑夫,跑得更急了,還在半道上摔了一跤,滾了一身泥。
“出何事了?是不是阿母?”黑夫心中感到一陣不安,第一反應是母親是不是又生病了,連忙過去扶起驚問道。
“不是……”
驚滿臉焦急:“里正不知從何處得知,我家有能舂谷更便利的踏碓,便逼著姊丈也給他家造一個,姊丈不從,里正竟煽動全里的人,將咱們家圍了!”
“還有這等事!”黑夫面色頓時一變,但隨即卻反應過來:“那你是怎么出來的?”
“當時在外砍柴,回到家見狀不妙,便想來尋你,里監門放我出了里門……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黑夫又問道:“里正煽動里人圍了我家,到底想作甚?”
驚氣得咬牙:“里正要伯兄和姊丈將踏碓交出來,分享給全里的人,一起用!其實就是他自己想要!如今十幾戶人受他慫恿,都堵在門口呢!仲兄,快隨我回去看看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