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有第二個原因……”去疾欲言又止,看了看室內眾人,盯著黑夫道:“我只說與亭長一人聽!”
……
待黑夫將眾人都打發出去后,回頭問去疾道:“眾人都已走了,你要說什么,便說罷。”
“我先要拜謝亭長。”
去疾在草席上長拜及地:“謝亭長今日當著我妻的面,沒有用繩索將我縛住,還說只是找我問話,不然以她那柔弱的性子,定會嚇壞了……”
黑夫讓他起來:“我雖是亭長,依法執法,但誰沒有父母妻兒?不必為難的地方,我不會刻意刁難。”
去疾苦笑著道:“我也在鄉中聽過點律令,知道自己此番是犯事了,只是不知會被處以何種刑罰,還望亭長能告訴我。”
“匿名投書,罰三甲,相當于四千多錢,若不能償清,就為官府做勞役。”
黑夫道:“以你家的財力,繳清也不難罷?”
“亭長高看我了,這四千錢,足以讓我傾家蕩產。”去疾面露苦澀。
這時代的富人之家,大概就是十萬錢左右的家財,有牛有馬,還有僮仆。中人之家,兩萬錢左右,能養得起牛。黑夫家現在也就勉強摸到了萬錢標準,本以為這去疾的家境能好些,然而卻更差?
去疾開始訴苦,說他去年成婚,已經花了幾千錢,如今余財不多,恐怕要將家里的東西,乃至于他那小妻子的嫁妝都變賣,才能湊齊罰款。
“吾妻的嫁妝是萬萬不能賣的,那可是救急錢,待生下兒女,還要撫育其長大。”
去疾咬了咬牙:“實在不行,我便去為官府做勞役吧。”
他一句話一聲嘆,說的很凄涼,就這病怏怏的身體,恐怕重一點的活都干不了吧。
黑夫雖然惋惜同情,甚至還有點歉意,卻不可能就這么放了去疾。
在秦國,身為官吏,“縱囚”可是要被重處,耐為鬼薪的,黑夫可不想刮了頭發,去和前任湖陽亭長作伴。
他也不可能隱瞞真相,減輕去疾的罪名上報,那樣他就會犯“失刑”罪。若是無意的失刑,可能只會罰款。若是有意的,那就觸犯了“不直”罪。
呵呵,到時候,他可能就要被發配到更加荒蕪的黔中郡去拓邊了,那個誣陷他的湖陽亭求盜買,好像就在黔中郡呢。
黑夫只能在心里對去疾說一句抱歉:對不起,我是警察。
然后安慰去疾說,若是他明日去到縣里,能將事情經過好好交代清楚,或許獄掾會從輕發落?
對此,連黑夫自己都不能肯定,想那獄掾喜的鐵面無私,就知道他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觸犯法律的行為。
但去疾卻受到了鼓勵,再拜道:“多謝亭長,那我便實話實話了!”
他抬起頭,下定了決心:“亭長,我之所以寧可投書,也不敢親自來告發,是因為,那一日,盜墓發穴的賊人們在商議時,提到了一個人的名!”
“誰人?”黑夫追問道。
去疾壓低了聲音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朝陽里,里監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