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一來,他們也算是人贓俱獲,收獲頗豐,黑夫已經開始數著賊人數量,憧憬自己能得到的功賞了……
“還是黑夫指揮得當,讓吾等突然襲擊,這才得手如此容易。”
東門豹大笑著,像拎一只小雞似的,把那少年興提起來,扔到他的同伙邊上。然后便興奮地走到那堆漆器、銅器旁,打著火把察看起來。
“這么多好東西,我還是第一次見。”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撫摸精美的漆器。
“豹,話說在前頭,贓物都是要上交官府的,別動什么歪心思。”
黑夫嚴肅地告誡東門豹,同時掃了一眼利咸。
秦國對吏員要求嚴苛,不但收取一文錢就是賄賂重罪,私留贓物更是罪不可赦。
要是這里誰心生貪念,偷拿了贓物,其他人若不舉報,也要連坐同罪。
其實若是利咸不在,他們三個死黨偷偷藏下點也沒事,可如今利咸在一旁看著,經過匿名信事件后,此人雖已經對黑夫心服口服,但黑夫卻沒有完全信任他。
利咸倒是不知道黑夫腹黑的小心思,他讓小陶看著眾盜墓賊,自己也走過去,拿起那個圓口、雙耳、外表布滿夔紋的三足鼎,皺眉打量起來。
所謂的鼎,是西周春秋之時,用于煮大塊冷豬肉的器皿。到了戰國時,已經漸漸禮器化,平民很少使用,只有貴族們在用饗、祭祀時才和裝米飯的簋一起擺出來,以顯示自己的古老世系、尊貴地位……
一般來說,按照《周禮》中的規定,天子九鼎八簋,諸侯七鼎六簋,大夫五鼎四簋,士三鼎二簋。
不過到了戰國,禮崩樂壞,最后連周室都被秦掃滅了,那古舊周禮,便沒人遵循。七雄的王們早就開始用天子車駕禮儀,各國的封君們,也儼然以諸侯自居……
眼前的鼎,便是這墓主人尊貴身份的標志。
其實吧,在黑夫這種前世今生都是平民**絲的人看來,所謂的禮器,不就是鍋碗瓢盆么?煮大白肉的鼎,放小米飯的簋。放在庶民百姓家,就是廚房尋常之物,放在王侯貴族家,就成了高大上的玩意?
這兩者的區別,是由血統決定的?
黑夫不以為然,身為現代人,他對血統論是嗤之以鼻的。
不過這時代的人們,雖然經歷了戰國之世”宰相必起于州部,猛將必發于卒伍“的洗禮,但對于血統論,卻依然深信不疑,沒落的貴族之后高昂著頭顱,看不起任何低賤出身的人。
即便是那些平民英雄,功成名就之后,也要忙不迭地為自己找一個血統高貴的祖先。或是分封各地的諸侯伯子,或是家道中落的卿族大夫,仿佛不如此,便不足以證明自己成功的合理性似的。
可實際上,這已是一個能力大于血統的時代了,在王子公孫不立功亦不能得到封地官爵的秦國,尤其如此。
“求盜,火把湊過來點……”
另一邊,利咸嫌看不清字,東門豹不情愿地走過去,幫他照明,自己也偷眼瞅去,卻見那鼎的背面,密密麻麻刻滿了金文篆字,但又和秦國的小篆大為不同……
“你能認得這些鬼畫文字?”東門豹看得頭都大了。
“不全認得,但也認識幾個,我家幾十年前曾是楚大夫,故而祭祖時,祖先靈位上也是這些楚國文字……”
利咸話語中帶著一絲驕傲,他吐了口唾沫,用袖子將銅鼎上的泥土擦去,細細一看后,不由臉色大變,發出一聲驚呼!
“哎呀!”
“怎么了?”黑夫忍不住走過來問道。
“這鼎是墓主人生前用的禮器,上面刻有鑄造的緣由,還有他的族系、官職。”
利咸有些興奮地指著青銅鼎道:“亭長,若是我沒猜錯的話,這竟是若敖氏的墓!真沒想到,那個傳說居然是真的!”
利咸捧著銅鼎嗟嘆不已,黑夫卻聽的一臉茫然。
“若敖氏,那是什么東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