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,便朝著眾人重重一揖!
黑夫這么一說,反倒是剛才大發脾氣的東門豹先不好意思起來,連忙還禮道:“方才是我一時憤然,口不擇言,此事與黑夫無關,全怨那左尉鄖滿,公報私仇!”
他氣急敗壞之下,突然說道:“吾等也不能讓他遂了心意,不如逃了此次戍役……”
話音剛末,眾人便大驚失色,黑夫更是斥責道:“萬萬不可!這是自尋死路!反倒中了左尉的奸計!”
要知道,在秦國,逃避徭役有兩種罪名,一種是“逋事”,就是拒絕去服徭役地點報到,官府對此的懲罰是,抓到以后鞭撻五十下。若是你出發了,但是因故遲到,處罰反而沒這么重。
第二種是“乏徭”,是在完成集合,吃了公家提供的糧食后,甚至走到半路的逃亡,這種情況更嚴重,抓到以后會被罰為城旦舂。
但得注意了,這只是服更役的處罰,若是服戍役還敢如此,那就是找死了。戍役是軍事性質的征調,對戍卒的管理參照了軍法,若是半途故意逃跑,可是會被當做逃兵處死的……
“去年在安陸縣,有個住在云夢澤畔的蠻夷之民被征發去黔中郡戍邊,走到半路就跑了。被抓回來后,他狡辯說自己身為蠻夷,只要每年交56錢的徭賦,便可免除更役。話雖如此,但戍役卻并未減免,于是他仍被判處腰斬……”
黑夫說完此事后,盯著東門豹道:“阿豹,你若是逃跑被抓了,也免不了一死,不僅連累吾等連坐,還會讓汝母、汝妻也受牽連。你那未出世的孩子,也可能變成小隸臣,一輩子因你而蒙羞!”
東門豹冷汗直冒,只好打消了這個逞一時之快的念頭,撓頭道:“那該怎么辦?”
“我去縣獄問過了,左尉此次征召戍卒人手,雖然有些不合常理,但并未違背律令。所以無人能說他不是,吾等只能從命。”
“那豈不是太憋屈了!”東門豹咬牙切齒,其他人也有同感。
“二三子放心,我黑夫在此立誓。”
黑夫對眾人抱拳道:“今日,吾等受限于身份爵位,無法抗命。但等到一年之后,結束服役歸來時,我黑夫定不再是區區小亭長,我要在疆場上立功獲爵,力爭地位比他鄖滿還高!到時候,定要讓鄖氏為今日蠻橫不公,付出代價!”
……
黑夫的一席話,好歹穩定住了湖陽亭眾人的“軍心”,不管愿不愿意,眾人都開始積極為北上服戍役積極準備起來,或安頓家人,或采買些冬衣裝備。
但當三天以后,黑夫在縣城拿到他們要押送的50名刑徒名單后,不由失聲罵了起來。
“這左尉,真是不置我于死地不罷休啊!”
卻見那片木牘上的人名、籍貫,大多數人,竟都是過去一年里,被黑夫親手擒獲,淪為刑徒的!
從去年那個誣告他和季嬰的商賈,到盜墓案里的兩名盜墓賊,再到十多個來自盲山里的里民,舉目看去,木牘上密密麻麻,全是黑夫的仇家。
黑夫現在是徹底明白了,為何尉史安圃會說他這次北上押送,會有性命之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