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黑夫……屯長,營中的醫者說,東門豹沒有性命之危……”
季嬰跑到“驗首”的地方來回報,得知這個消息后,不止是黑夫松了口氣,其余幾人也直呼東門豹命大,臉色舒緩下來。
季嬰自己也一顆石頭落到肚子里,他雖然自打在安陸縣城服役認識東門豹起,二人就時常相互嘲諷,看似有怨。可東門豹受傷暈厥,最積極地奔前跑后的反倒是季嬰,不知不覺一年多過去了,二人在黑夫帶領下朝夕相處,已經親如兄弟,該吵鬧還是會吵鬧的,但當對方有性命危險時,也會盡力相助。
但季嬰隨即發覺氣氛不太對:除了辛屯眾人全部聚集在此外,在臭烘烘的驗首之處,還有不少秦卒在旁圍觀,對著眼前的場面指指點點。
“出什么事了?這是要作甚?”
季嬰方才在等營中醫者的答復,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,頓覺奇怪,自己屯的什長共敖,怎么被五花大綁,一副遭到法吏審問的架勢?
他立刻就緊張了起來,怕不是共敖犯事了吧,逃跑?抗命?這可都會是連坐問責的!黑夫早就向他們警告過,同伍只要有一個人逃跑,其他四個人若是不阻止他,那么最后論罪時,除了逃跑者外,其余四人也要處死!
“沒什么大事。”
黑夫笑道:“且等著吧,有好戲看了。”
說話間,一輛馬車疾馳而歸,駕車的秦卒和車輿里的斗食小吏下了車,將車上載著的一具無頭尸體搬了下來,放到了軍法官面前……
“是這此人么?”
軍法官讓佐吏先將共敖帶過來,讓他看兩眼尸體,然后令其在佐吏耳邊悄悄給出答案。
等共敖看完后,滿也被帶過來照做一番。
二人都給出答復后,軍法吏的眉頭皺了起來,看了黑夫一眼,朝他搖了搖頭。
原來,黑夫出的主意很簡單,既然光靠頭顱已經無法判斷究竟是誰殺了此人,那么,就只能讓抓獲二人的屯長,去事發現場,找回那具無頭尸體了——據抓獲二人的屯長說,當時四下無人,只有那具尸體倒在一株柳樹下,不難分辨。
黑夫還建議,當尸體運回后,先搬一具死在其他地方的無頭尸體過來讓二人辨認。既然是搏斗擊殺,又親手斬下了頭顱,那就不可能對被殺者的打扮身形沒印象。
然而叫他們驚訝的是,共敖和滿,居然先后否認這是那死者的尸體……
一旁的利咸嘖嘴道:“看來滿在爭奪首級的時候,還注意到了尸體的打扮啊,這下有些麻煩了。”
“不急。”黑夫依然胸有成竹:“第一招不行,還有第二招。”
既然沒有訛騙出真相,也不必作偽了,軍法官讓人將車上載著的真正尸體搬下來,再向二人確認,這是否是那人的尸體?
“這便是我所殺之人的尸體。”共敖只過來看了一眼,毫不猶豫地說了。
另一邊,滿也再度被帶過來,略微猶豫后,也對佐吏道:“是我所斬首級之尸沒錯!”
軍法吏再度搖了搖頭,讓佐吏蒙上他們的眼睛,帶到相距三十步遠,相互聽不到對方聲音的地方,然后讓從軍營里請來的一位黑袍醫者出場,直接驗尸……
在安陸縣時,黑夫見識到了令史怒在辦案時驗尸的細致入微,幾乎達到了后世法醫尸檢報告的程度。
依靠這種領先時代的尸檢手段,除非像那個被黑夫殺了,卻謊稱是殉職的叔武一般,眼眶的傷口被”無意“摔下懸崖砸得稀巴爛,毀滅了證據,否則都逃不出令史法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