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博眉毛揚起,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:“再說了,有子瓠(hù)在咸陽為上吏,區區一個小游徼,能奈我何?”
張負道:“邀請鄉中父老的請帖已經讓人發出去了,若是到時候成了場空宴,于我家也不利啊。”
張博想想也是,但還是不耐煩地一揮手道:“派個族里輩分最小的子侄去請,我禮數已經夠了,他愛來不來!”
見狀,張負有些生氣了,一跺腳道:“張博!你如此狂妄自傲,為了爭一時之氣,非要與那秦吏撕破臉。你等著吧,鬧到縣中五百主處,鬧到王賁將軍面前,甚至鬧到咸陽去,對張氏,對子瓠沒有半分好處!”
……
“游徼,張氏還會派人來么?”
鄉邑外,秦軍駐防營地,仲鳴有些忐忑地踱步。
他覺得游徼還是有些托大了,若是張氏也動了怒,不再派人來請,那雙方的關系就會徹底鬧僵,接下來幾個月,該如何往來?上頭若是要求他們在鄉中搜糧,派遣勞役去大梁,若無張氏配合,是絕不可能完成的……
黑夫卻閉目養神,默然不言。
他是不可能和仲鳴說透的,這是秦吏與戶牖鄉本地勢力的第一回合博弈。黑夫知道,若是自己低頭,那今后別說凌駕于張氏之上,甚至只能仰張氏鼻息行事。
到底是是奉命鎮守此地的秦吏大,還是原本當地鄉豪大,這點,可得分清楚了!
誰先低頭,就是誰輸!
這時候,利咸又來報了。
“游徼,張氏又派人來了!”
仲鳴面露喜色,黑夫卻只是睜開眼問道:“來的是什么人?”
“是個白胡子的長者,高冠寬袖,是乘車來的。”
黑夫起身道:“我不在營中時,由利咸全權負責營中事務。若我天黑未歸,亦或是邑中有任何異動,立刻閉門守備,再讓季嬰快馬告知濟陽、外黃!”
安排好營內事務后,黑夫扶正了頭上的冠帶,穿戴著擦拭干凈的黑褐色甲衣,扶著劍,走出了屋舍。
營門開了,張負看到,有數名神情肅穆的秦卒持戈跑出,分列兩側。隨即,又有一位身穿齊膝長衣,外披皮甲,下穿短绔,腿縛裹腿,足登短靴,頭戴梯形短板冠的黑面秦吏,大步邁出……
張負知道是正主來了,連忙下車,朝那秦吏作揖道:“我乃戶牖鄉三老張負,嗇夫身體不便,特讓我來下拜帖,邀請游徼去東樓里家宅中宴飲,也好讓鄉中父老來拜見……”
黑夫幾步上前,扶起了張負,露出了笑,也不管張負聽不聽得懂,用關中話說道:
“初來乍到,本該由我這個做后生的先去拜訪,豈敢讓長者親至?”
黑夫知道,在與戶牖鄉豪勢力的第一回合博弈里,他略贏一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