伴隨著后院一陣孩童的嚎嚎大哭,黑夫和他的手下們,終于等來了張氏的處理結果。
張博陰沉著臉走在前頭,他的兩名僮仆,用一大卷潔白的帛布,裹著一具染血尸體,緩緩走到堂上才放下。
展現在黑夫他們面前的,是一具面色安詳的女尸……
“這真是張耳之妻黃氏?”黑夫有些懷疑。
“事情老朽已經辦了,至于信不信,得看游徼自己了。”張博瞪著黑夫,眼中滿是悔恨。
張負連忙拉了拉族弟的衣袖,也湊過來看了看,拱手道:“九年前張耳與黃氏成婚,邀請了我兄弟二人,這的確是黃氏,確定無疑!”
“張耳之子,張敖何在?”陳平瞧了瞧,見只有一具尸體,不由發問,他很關心這一點。
張博冷冷道:“一個七歲孩童,他知道什么?老夫不舍得下手。人在后院,游徼可以將其帶去給上吏交差,若是母子皆死,恐怕也無法用來脅迫張耳歸案吧。”
話雖難聽,但隱隱之間,卻能聽出來,張博希望黑夫能饒了那孩子一命。
陳平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,但當著張氏兄弟的面,欲言又止。
黑夫則大笑起來,他收起了一直按在手里的劍,放了張博的兒子,說道:“既然張嗇夫都不在意那孩童亂說話,那我又在意什么?二三子,帶上尸首、幼童,回營!”
他知道,自己今天扮演的,是徹頭徹尾的“壞人”。
但黑夫也很無奈啊,上命要求緝拿這對母子,偏生她們又躲在張蒼的叔叔家里。黑夫既不能為了完成通緝令,把張氏毀了,那樣非但完不成征糧任務,亂了本鄉秩序,還會和遠在咸陽的張蒼結仇,那可是這年頭他唯一知道,有科學家潛質的人。就為了捉住張耳妻、子那萬把錢的賞賜?不值得啊。
但黑夫也不能放任不管,因為這件事是瞞不住的,事后再有人跑到外黃、大梁告狀,不但張氏要受責,他自己也脫不了干系,一個包庇的罪名是少不了的。
思來想去,還是逼著張氏自己動手,把張耳的妻、子殺了,陳尸于外,說成是張氏和自己共同擒殺為妙,這樣既能為此事收尾,也能保住張氏。
雖然最后張博殺大留小,但也無傷大雅。
在離開張宅時,不同于在跟前賠笑,對黑夫“高抬貴手”千恩萬謝的張負和張氏子弟,老邁臃腫的張博經過今夜打擊,已經連走路的氣力都沒了,他無力地由幾個僮仆抬著,定定地望向黑夫,突然說道:
“黑夫,老朽不會謝你,你今**我做出不義之舉,我將記恨于你!”
“快住口!”張負連忙斥道,而后堆著笑道:“游徼不必在意,你的難處老夫知道,張氏將記住游徼的恩情,在咸陽的子瓠,我亦會寫信如實告知他此事……”
黑夫搖了搖頭,說自己沒有在意。
他沒必要和這個口直心快,卻沒有膽量反抗舉動的臃腫老朽計較,看那樣子,張博恐怕沒多長時間好活了。
黑夫讓東門豹將掙扎哭鬧著要母親的張敖扛在肩上,一邊走在里閭間,一邊想道:“沒錯,張博,你會恨我,五年,十年,一直將這恨意帶進棺槨里。但張氏宗族,還有遠在咸陽的張蒼,他們會感謝我!感謝我的挽救之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