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嬰也叫嚷起來:“百將雖不是醫者,卻得到了來自咸陽的醫官稱贊,還甘愿拜百將為師,向他學裹傷之術呢!”
卜乘亦乘機過來,高高舉起一卷《日書》雜抄,宣傳起迷信來:“百將這雙手救助過的人,連司命都不收的!”
于是乎,有了槐木、東門豹現身說法,加上季嬰、卜乘添油加醋,黑夫不到一天時間,便讓新來的戍卒都對他俯首帖耳。眼看又一場戰爭在所難免,誰都不敢保證自己不受傷,有這么一個神奇的百將在后,戍卒們的心,不由得安定了不少。
完成新的整編后,黑夫他們也被分到了新任務,卻不是作戰,而是在陽城縣幫忙收割糧食……
……
八月中,大地一片金黃,在秦國兵卒的協助下,陽城縣的收割也接近尾聲,秦軍當然不是來做義務工,而是在搶割自己的軍糧,這南郡全曲五千人,可都指望陽城的糧食吃飯。
黑夫將一大捆粟扔上田埂,擦了把汗,坐到田埂上喝水,一邊問旁邊的彎腰駝背的本地農戶道:“老丈,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如何?”
經過半個月相處,這片田地的農戶也不太怕秦軍了,因為集中在此的都是南郡籍貫,南郡曾是楚地,陽城亦是楚地,兩邊講的都是荊楚方言,雖然口音有不少偏差,但大體能聽明白。
能不能交流,是人區別異類與同類的重要方式。
雖然秦人要收走三分之一的收成有些肉疼,但跟楚國統治這里時,本地的楚國縣尹“陽城公”收的田租也差不多。
于是老農戶就絮絮叨叨地說,因為去年戰爭的緣故,不少人家聽聞秦軍要占據此地,都提前遷走了,不少地都荒了下來,好在駐扎在此的秦軍組織兵卒接受了撂荒的田地,種上粟麥,好歹有點收成。
聊著聊著,話匣子就收不住了,黑夫和老農戶說了會家常,突然問他道:“老丈,你可曾聽說過本縣,有一個叫陳勝的人?”
“陳勝?”老農戶眨了眨眼,似乎在腦中那些零碎的名字里搜尋。
“應該是個雇農,為人庸耕種地。”
這是黑夫唯一知道的事,既然來了陽城,他便止不住想,那陳勝是否也在這縣里呢?不知道他這時候有沒有和自己現在一樣,坐在田埂便,長嘆了那句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……”
“老朽沒聽說過陳勝此人。”
想了一會,老農戶搖了搖頭,指著陽城東邊道:“不過在陽城的東鄉,確實有一個陳氏,全族數百口人,聚居在一個里中,百將要找的陳勝,或許就是陳氏之人。陳氏子孫興旺,也有不少窮困子弟,因為沒有土地,只能給別人做佃農。”
黑夫一下子來了興趣:“那陳族所在的里在東鄉哪個位置?”
“就在汝水邊上,不過百將,現如今,那里已是人去屋空!陳族的族長聽說秦寇……秦軍要占領此地,就帶著全族的人,遷走了!”
黑夫又問道:“可知他們遷去了何處?”
老農戶搖了搖頭:“只知道是沿著汝水走的,或許去了頓縣,或許去了項縣……”
“項縣?”
黑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心思卻已經不在難覓蹤跡的陳勝身上了。
項縣就在陽城東南百五十里外,據說楚國也在那集中了近萬軍隊,而且,那里還項氏的封地……
楚國最后的名將項燕、其子項梁,還有十多年后的西楚霸王項羽,人才薈萃,皆源于此。雖然如今項氏的主體已經搬到下相去了,但項縣仍是楚國淮北重鎮。
這一次,秦軍的敵手不再是不堪一擊的魏國,而是兵多將勇的楚!
“這場仗,秦國打的真是太倉促了。”黑夫瞧了瞧烏云欲雨的天空,憂心忡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