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莫非那玉面君子也是來郡尉府的?”
不及多想,滿已經熟絡地上前,向府門邊持戟的甲士道明了來意,黑夫亦再度遞交了自己的驗、傳,以及征辟簡書。
門口執勤的百將一臉驚奇,臉上的嚴肅古板瞬間就沒了,陪笑說道:“原來君便是新來的左兵曹吏!久仰久仰!請稍候,我這就前去通報。”
瞧著他打躬作揖而去,黑夫有些莫名其妙,自己才剛來,怎么就“久仰”了?
他看向滿:“你與他們說了什么?”
滿笑道:“何必我來說?五百主的英勇事跡,早就傳遍南郡了。更何況,李都尉親自舉薦的人,郡尉府內眾人見到了,豈能不敬?”
通過滿的口述,黑夫才知道,上任三天后,李由就找個了借口,將沒有什么背景的左兵曹史調到了賊曹,并親自向郡守和功曹舉薦了黑夫……
親自舉薦,亦是秦國任吏的途徑,但這是要冒巨大風險的。因為秦律規定,若是被舉薦者在未升遷前犯法瀆職,舉主也要被連坐追究。當年杜弦看中黑夫,讓他做吏,也不敢親自舉薦,而是通過拐彎抹角的請縣令征召。
李由這么做,儼然是將黑夫當做第一親信的架勢,所以郡尉府眾吏,早就在好奇猜測黑夫究竟是何等人物了……
“所以五百主人雖未至,卻早已名滿半城了。”滿說道。
“這下我是真上李家賊船了。”
黑夫無奈,這下子,李由變成了他的舉主,兩人被綁得死死的,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但這不就是他期盼的么?大樹底下好乘涼啊。
果然,不多時,那看門的百將就歸來了,請黑夫入內。
這郡尉府不愧是昔日楚王宮一角,場面很大,粉墻朱戶,屋頂青磚黛瓦,又有枝繁葉茂的榕樹、青翠挺拔的綠竹芭蕉。往里走時,只見宅分數進,每一進都有月門隔開,每一個院子,應該都是一個辦公小院。循廊向內,沿途層臺累榭,曲水涼亭,樹木陰陰。
若無人指引,黑夫怕是要繞暈了頭,同時暗嘆當年楚國歷代大王苦心搜刮民脂民膏,打造奢華宮室,到頭來卻給秦吏們做了嫁衣,何苦來哉?
繞了一大圈后,終于到了一棟高大的建筑前,抬頭飛檐翹角,舉目望去,十數戟衛在敞開的大門前相對而立,好奇地看著黑夫。
黑夫整理衣冠,在門口脫鞋履時,發現這里已有一雙尖頭履,上面還鑲嵌著美玉,可見非同一般。
他也沒多想,昂首邁步,拾階而上,步入廳堂后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李由。李由穿著玄衣高冠,正與一個穿白色深衣,戴燕尾冠的青年說著話,看到黑夫入內,便停下了話頭,哈哈大笑地起身,指著黑夫道。
“黑夫啊黑夫,你可算是來了!”
黑夫立刻下拜道:“下吏何德何能,竟讓郡尉親自舉薦,真是誠惶誠恐,只是來遲了些,還望郡尉恕罪!”
“信牘一到你就啟程,何罪之有?”
一邊說,李由一邊扶起了黑夫,介紹他道:“子仰,這便是助我鲖陽突圍,橫穿楚地三百里的黑夫,亦是我的左兵曹史!”
那冠玉青年笑道:“我與左兵曹史正好在城門處打過照面,不曾想卻是同路,早知道就一起同行了。”
黑夫忙道豈敢。
“哦?汝等見過了,真是巧。”
李由也指著那青年介紹道:“黑夫,這位是五大夫毋擇君之子,馮敬,雖然才剛剛成年傅籍,卻聰明好學,來南郡做我的文書卒史,汝等以后,便是同僚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