丈夫身邊忠心耿耿的御者桑木聞言,出席下拜,流淚而泣,葉子衿這才知道,原來槐木是桑木的兄長,戰死在鲖陽了,尸骨葬在鄢縣的“烈士墓園”里。
她知道那場戰役對丈夫的意義,也曉得黑夫是個重感情的人,便笑道:“居然遇上舊日袍澤,當真是巧!”
黑夫頷首:“當日一起與楚人交戰的百將,除了我之外還有三人,滿在南郡任職,屠駟是屠雎族人,調到了長沙,與趙佗共事。唯獨翟沖,他是上郡人,如今爵為官大夫,在北地郡做兵曹左史,正好是我下屬。”
“兵曹左史,這不是良人數年前的職位么。”
畢竟不是安陸嫡系,沒有搭上黑夫這輛升級快車,翟沖的發展,當然沒有安陸舊部們好。
雖然此人并無太過人的表現,但好歹是一起拋頭顱灑熱血的,有個熟人,也對黑夫盡快熟悉當地情況,開展秦始皇期望的計劃有所幫助……
正說話間,外面卻傳來一陣大聲嚷嚷。
“吾等道阻,相迎來遲,還望郡尉勿怪!”
黑夫乃是比二千石的郡長吏,相當于高官,還管著省軍區、公安廳等部門,官員來迎,都是恭恭敬敬,何人膽敢在外喧嘩?
他出了馬車,卻見亭舍路邊,拜倒了兩個身材高壯的人,一個戎服辮發,另一個則穿著一身甲胄,說話甕聲甕氣,抬起頭時,黑夫發現他們還有些相像,都是豹頭環眼,燕頷虎須,好似兄弟。
“此乃何人?”
黑夫指著二人問道。
他已換上了一身絳衣袍服,腰佩銀印青綬,在咸陽混跡兩年,說話也不怒而威。
翟沖正要代為回答,黑夫卻道:“讓他們自己說。”
“下吏公孫白鹿!郁郅縣尉!”身穿甲胄那人說道,抬眼偷看黑夫,發現他竟比自己年輕這么多,不由羨慕異常。
“下吏義渠白狼!大原騎將!”戎人打扮那人如是說,他口音很重,聽著很怪。
郁郅縣,是義渠城以北不遠處的小縣,而大原,則是泥水與涇水之間的一座黃土大塬,后世稱之為“董志塬”,那里群戎混雜,是秦軍征召戎騎的主要兵源地。
黑夫看著二人,見他們的確跑得滿頭大汗,不像是故意的,便道:“律令并無迎上吏遲來之罪,但若是行軍打仗時,汝二人也像今日一般,失期來遲的話……”
他臉一板:“那本尉便要斬之以徇三軍了!”
二將連連頓首稱是,之后退到一旁。
“我還以為良人要殺人立威了呢。”
等車隊再次啟動時,黑夫入車,葉子衿便說起她父親去南郡上任時,就找借口砍了一個因故相迎來遲的小吏腦袋。
“立威也不能挑此二人下手。”
黑夫來之前也是做過些功課的,尤其對北地的本土勢力,都記了個大概。
他對妻子道:“這義渠白狼,公孫白鹿,你可知他們是何許人也?”
葉子衿搖頭:“妾不知。“
“二人都是北地戎君豪酋,若無故殺了他們,半個北地都得亂起來,這也就罷了,他們還有另一層身份。”
黑夫接下來的話,立刻引爆了女人家的好奇之心。
“你可知道,宣太后當年為義渠君生了兩個兒子?義渠亡后,義渠君之族被屠盡,獨二子留存。這二人中,一人便以義渠為氏,以示不忘其父族。一人卻恥于這身份,只認其母族,遂以公孫為氏……這便是義渠、公孫二氏的由來!”
葉子衿了然,這可是秦宮廷三緘其口大八卦啊!便興奮地說道:“如此說來,這公孫白鹿、義渠白狼,應是宣太后的曾孫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