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秦始皇的設想,自此之后天下國泰民安,萬世一系,中原戰事永絕,祭祀統一功臣的勛廟,王翦將成為最后一個人選,再無他人!
但入祭靖邊祠,卻依然有機會爭取。
李信現在便很有求戰的欲,待兵卒們振旅儀式結束后,便立刻稟明皇帝道:
“陛下,匈奴發生了內亂,頭曼被其子冒頓所弒,冒頓自立為單于,與三萬部眾盤踞居延澤,月氏王遣使來報,說起欲與東胡勾結,同秦繼續作對。除惡務盡,匈奴后患,不可不除,臣與北地郡尉商議,或可在仲春之月前后奔襲居延澤,將匈奴消滅!”
……
“居延澤在何處?”
秦始皇當然不會記住這么小的地名,讓趙高拿來地圖一瞧,發現其十分遼遠,孤懸于流沙大漠邊緣,便皺眉道:“欲襲此處,需多少人馬?要行幾日?”
“需北地、隴西、朔方的所有車騎,計兩萬騎,分別從賀蘭、高闕出發,以投降的匈奴人、月氏人為向導,慢則半月,快則十日,可至居延澤!”
打了河南地之戰后,基本一秦能敵三胡,李信對打贏這場仗很有信心,先前他唯一的遺憾,就是不能斬單于之首,懸于秦闕之上!
“此策似乎有些冒險。”
蒙恬卻有不同的意見:“眼下我軍大半回到塞內過冬,再發動車騎北上,耗費甚多。再者,千里奔襲,容易讓匈奴人以逸待勞,若是失利,恐怕無法撤回!”
黑夫支持李信道:“陛下,此策有些冒險,但若能成功,獲益巨大!首先,若消滅了匈奴新單于,匈奴青壯將死傷殆盡,使之不漠北之眾,不敢彎弓而報怨,沒有三代人,無法恢復人口。”
“其次,居延澤位于月氏以北,匈奴之南,得之可斷兩邦往來。當地還有道路直通烏孫、西域,可使秦商繞開河西,直接與西域往來,為陛下尋找西王母之邦。更甚者,還能設立哨所亭驛,建城戍守,雖然眼下月氏愿意入朝獻貢,但若陛下想打,居延駐軍隨時可席卷向南!與隴西夾擊昭武城!”
蒙恬依然反對:“區區冒頓,弒父之人,縱然回了漠北,恐怕也不能服眾,何必擔憂?不如先穩固朔方、賀蘭,再對居延澤徐徐圖之。”
蒙恬的戰略,是保守反擊,不在于消滅胡人有生力量,先圈地占住再說。他已經在籌劃一個將燕趙秦三國長城連起來的大計劃了。
秦始皇頷首,卻又看向欲言又止的扶蘇。
“扶蘇,你以為呢?”
他想知道,去見識了雄渾肅穆的邊塞景象,經歷了鮮血淋漓的戰場,和粗獷豪邁的將士們接觸良久后,兒子是否有何變化?
公子扶蘇說道:“李、尉二將軍欲繼續攻打匈奴,消滅冒頓,自然有其考慮。但匈奴可擊,將居延澤作為商站,設置亭驛亦可,但若要屯田戍守,甚至駐軍?居延澤孤懸千里之外,轉輸糧食困難。還位于匈奴月氏之間,一旦被兩者襲擊,難以及時救援,白白使軍士喪命,代價實在太大,不妥。”
若扶蘇心慈手軟直接反戰,秦始皇肯定會大為厭惡,若他沒有自己的想法,直接附和黑夫,皇帝也不會高興。
如今看來,扶蘇竟有自己的見解,這是不錯的趨勢。看來自己讓他去做了半年監軍,除了面皮被沙漠草原的太陽曬黑一些外,還有點收獲。
眼看天上的小雪漸漸停了,但天氣依然昏暗,似乎還有更大的霜雪,秦始皇便道:
“此事稍后再議,振旅便到此為止,還有飲至大賞在等著眾將士!蒙恬、李信、黑夫,汝等三人戎車行于前方,為朕開道,回章臺宮!”
……
黑夫記得,自己第一次見到秦始皇車駕時,是五年多前,在淮陽城西郊,大軍隨王翦擊破楚都壽春,押送楚王負芻歸來,他帶著一群安陸縣鄉黨,在道旁維持秩序,千呼萬喚之后才見到了皇帝的金根車,旁人被嚇得匍匐在地,他卻看著皇帝的身影,頗有感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