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縞也明白,不管說什么,自己都死定了,遂抬起頭道:
“郡守可別忘了,在下密,在膠東,貪墨之人可不止我一個,郡守還能將他們統統捉了不成?”
黑夫板著臉:“受過夜邑田氏賄賂的,自然要統統嚴懲。”
一路走來他也看明白了,夜邑、下密的官吏們,五年間已被腐蝕殆盡,如同根也爛掉的樹,只翦去生蟲的枝葉是沒用的,必須統統拔掉!
周縞卻笑了起來:“郡守也說過,若是將膠東官吏一掃而空,你用誰來治民,那些修了一半的行宮、道路、金礦又該怎么辦,等到陛下東巡來時,看到的,只怕是一片狼藉!郡守討好不成,反受其咎!”
黑夫卻大笑道:“汝等為官,反正都是被下層本地吏員所蒙蔽,政令不達地方,有你們沒你們,有何區別,至于陛下東巡……”
“迎尊者必持帚,不將膠東這屋子里里外外打掃干凈,將汝等這群蠹蟲殺滅,難道還由著汝等繼續為害地方,侵蝕官產,只蒙上一層布,假裝膠東敞亮干凈,以此欺騙陛下么?”
黑夫想得很明白,與其畏手畏腳,投鼠忌器,還不如拼著器物打碎的危險,將碩鼠驅趕了。
言罷,他不耐煩地一揮手,讓曹參將此人押下去,好好審問。定要追根究底,辦成大案、鐵案!將下密官場一掃而空,這樣才好安插自己信得過的人,牢牢管住這處出產渠展之鹽的寶庫……
“還是那句話,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!”
……
隨后,黑夫又讓人將田洸押上來,宣布其罪狀:向官府行賄,勾結亂黨,引來海寇,侵擾鹽場,劫掠官產,又私下煮鹽販賣,又伙同淳于輕俠,行刺郡守!
總之,就是犯了行賄、群盜、為亂、謀反等罪,一個夷三族是跑不了了。
田洸卻仿佛像聽到了一個大笑話般,以頭搶地,大笑起來:
“群盜?賊亂?郡守真是會說笑,這夜邑本就是我家因復國之功得來的封邑,三代人經營了五十多年,相當于冠上了我家名號的屋舍。”
“屋檐下的萬戶百姓,也是我家的屬民,我謹記大父之言,敬之愛之,輕徭薄賦,讓他們繁衍生息,使夜邑繁榮,不亞于即墨。而下密鹽場,也是齊王準許我家經營的產業,就好比君家之蔗田紅糖。”
“可現如今,秦吏來此,卻不由分說,將我家的房子占為己有,奪了我家的鹽場改為官營,更對百姓課以重稅、徭役!敢問郡守,汝等秦吏和我田氏,誰才是真正的盜賊!老夫這五年來苦心謀劃,不過是一點點奪回本屬于我家的財物罷了!你想以秦律來定我罪?呸!我一直是齊人,只知管子之法,不知什么狗屁秦律!”
田洸一不小心,說出了大實話,黑夫有些可惜地搖搖頭:
“你看的倒是分明,沒錯,入人園圃,竊其桃李,攘人犬豕雞豚,入人欄廄,取人馬牛,奪人屋舍,占人妻女財貨,皆為盜賊,但卻只是小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