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天下已定,法令出自陛下一人,別黑白而定一尊。天子之下,百姓黔首應致力于農工之事,為陛下創造財富,讀書士人就應該學習法令刑禁,為秦吏,替陛下治理民眾,這才是讀書學識的正當用途!”
“但現在,諸生不師今而學古,只欣賞自己私門所學的知識,指責朝廷所建立的律令制度,以此來誹謗陛下之治,惑亂民心。但凡聽到一件事,就各根據自己所學加以議論,在民眾當中帶頭制造謗言。如此種種,恐怕不獨臨淄才有,若不加以禁止,必然使得人心浮動,在上則削弱朝廷威勢,在下則形成朋黨之勢……”
說到這,李斯再拜,提議道:
“依臣之見,每次事發后,只追究罪首遠遠不夠,應該新設律令,禁止天下私學巷議。讓史官將所收六國史書,統統燒之!典籍只準許咸陽博士官署鉆研收藏,除此之外,天下有藏《詩》、《書》、諸子百家之語者,亦由當地守、尉燒之!從今以后,借古非今者族誅之!有敢群聚談論古事及《詩》《書》者,斬首棄市!私藏詩書、百家語者,黥為城旦!望陛下恩準!”
“什么!”
話音剛落,殿內嘩然,尤其是站在末尾的張蒼,更是大驚失色,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師兄李斯。
李斯當年也在蘭陵,稷下學帝王術,對百家言有一定了解,深受其滋養,如今為何卻要一刀切,將其全部禁絕呢?
若此事成行,別說黑夫那日說過,正在世間醞釀的“新稷下”,這天下學林,恐怕也要像外面的齊宮,百花凋零,一片寂寥,只有幾多菊花能留下!
他正要出列請求,說此事萬萬不可!卻不防,前頭的黑夫已覺察到了他的舉動,為了不讓這承載了華夏未來科學希望的胖子再因言獲罪,竟搶先一步站了出來,大聲道:
“陛下,右丞相之言,大善!”
所有人都看向黑夫,他居然在眾人尚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前,就搶先附和?太急了吧。
葉騰也十分詫異,爭著出頭,這不像是女婿性格會做的事啊。
秦始皇尚未表態,卻也看向黑夫,玩味地笑道:”卿也覺得右丞相之議可行?“
“泰山封禪之事,明明是祥瑞,合秦之水德,誹謗者皆居心叵測之人,當誅之!而博士、私學,這數年來,一直放任混亂,也的確該好好整治整治了!”
黑夫表了態,但隨即話音一轉,說道:
“不過,秦律一向是有罪嚴懲,無罪寬赦,除非是族誅,但也只是誅其父、母、妻三族。臣愚昧,這世上學問雖然統稱為‘百家’,但實際上,卻各行其是,甚至有相互敵對,老死不相往來者,非但不是親戚,連鄰里都算不上。如今因為幾個儒生犯事,卻要將其他私學統統禁絕,書籍全部焚毀,這會不會……有殃及池魚之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