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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曾想,竟在此見到季兄。”
那賊寇很激動,劉季的劍也緩緩放了下來,表情復雜。
“田孟,居然是你!”
還真是無巧不成書,眼前的滄海君黨羽,竟是在外黃與他同吃同住數月的游俠兒!
劉季當年聲名不顯,并不是張耳貴客,自然要跟別人擠在一起住。而眼前這個臉上帶塊疤的人,乃是齊地輕俠,名叫田孟,常吹噓說他是田齊公族之后,祖上也是闊綽過的。田孟雖然窮,只有一柄破劍,但出手很大方,即便只剩下一文錢,也要掰成兩半,分給劉季一起花,很對他胃口。
外黃陷落后,劉季跟張耳跑一邊,其他人,則像今日滄海君黨羽般,四散星逃,劉季已十二年沒見過田孟了,誰料,居然在這撞見了他!故人再會之時,卻是這番你死我活的光景。
劉季曾刮掉的大胡子,又長成了昔日模樣,田季才能認出他來,畢竟是一個通鋪上睡過的舍友,極為熟悉,而田孟吃了不少苦,形容枯槁,但他的聲音,劉季太熟悉了。
“你為何會在這海東,在滄海君麾下?“
就算田孟不說,劉季也大概能猜出緣由,這田孟是齊國人,魏亡后,他肯定回到了齊地,但沒幾年,齊也亡了,田孟性格剛強,大概是不愿做亡國奴,便開始遠走海外,或許追隨過雍門司馬和田橫,最后又輾轉來到滄海……
滄海君手下,不僅收容了大量六國遺民,甚至還有秦宮逃人呢。
但沒想到,跑了十多年,卻次次都回到當初,抱頭鼠竄。
田孟簡單說了自己的事,看向劉季的目光滿是疑慮:“看你這打扮,莫非是做了秦卒?還是……”
他瞥見劉季頭上的歪髻赤幘:“秦吏?”
劉季立刻苦笑道:“身不由己啊,我現在……是秦軍中一個小小伍長。吾弟,老劉我是越混越回去了,當年還想做任俠,如今卻被這苦日子打磨沒了勁頭,四十多歲,胡子都快發白,還要服役,為人驅使,這輩子也就這樣了。”
這口吾弟叫得親切,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任俠好氣的時候,田孟有些動容,卻沒發現,劉季在那唉聲嘆氣,但手里的劍,卻從未離開田孟身前!
遠處響起呼喊聲,寒暄到此結束,追兵隨時會到,求生欲使得田孟猛地抬頭道:“季兄,我知道你最講義氣,放了我罷!”
劉季講義氣,這是田孟一直以來的印象,和他一樣,劉季也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,任俠好氣,尤其是外黃遭到圍攻前,他當著張耳和一眾輕俠面說的話,那一番慷慨陳詞,田孟至今尤記!
“我素來敬重信陵君之名,聽聞張君乃是信陵舊客,繼公子之志,便從沛上至此,食于張君門下。雖然作為門客才數月,但大丈夫,當重然諾,守信義,如今門主有難,身為賓客,豈能棄之而去?”
“張君若要率眾御秦寇,沛縣劉季,愿追隨之!雖死不悔!”
正是此言,使張耳門下眾輕俠群起響應,在外黃打了一仗,雖然,輸得很慘,和今天一樣。
田孟不知道,老劉嘴上說得好聽,可內心獨白,卻是殺個把秦卒,報答了張耳幾個月的酒肉,便要跑路。“劉季好義”,成了這位流亡輕俠對外黃生活最后的記憶,田孟相信,信陵君能救危扶難,眼下,劉季也能放了他!
“這是自然。”
劉季忽然釋然了,他不顧身后越來越近的呼喊,露出了笑,急促地說道:“你快些跑,我裝作與你纏斗,被你踹倒閃了腰,追你不上!”
說著,劉季便哎喲一聲,一屁股坐倒在地,面容痛苦,若是不知,還真以為他受了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