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武侯,還是想要挽救這傾覆的山河,保住始皇帝的基業,為此,不惜冒著與胡亥翻臉的風險,寫了這份奏疏!
李斯搖頭,看向兒子:“想來不止丞相府,御史大夫府,也收到了罷?”
李于頷首:“收到了,我打聽了一下,九卿中,連同趙高及其黨羽掌控的郎中令、廷尉、少府,無不收到了相同的蠟封文書。”
李斯捋須,感慨道:“是啊,通武侯知道趙高隔絕內外,尋常的奏疏程序,恐怕遞不到皇帝案頭,便為趙高所阻,王氏反會重蹈馮氏覆轍,所以他發出的不是陳情上奏……”
“而是逼宮檄文啊!”
……
“婦翁,陛下如何說?”
趙高才進家門,其婿閻樂便慌忙追問。
趙高淡淡地說道:“陛下說,朕沒有,不是朕……”
這卻是胡亥對黑夫在襄陽為馮氏、公子高發喪后的反應,趙高仔細思索后,還是將黑夫“污蔑”胡亥的那些罪名一一告知,氣得胡亥在寢宮內走了好幾圈。
他不就是喜歡觀侏儒娼妓這點愛好么,至于什么奸尸、剖孕婦,根本沒有的事!
憑什么平白無故污蔑人!胡亥很委屈。
閻樂頓時急了,跺腳道:“婦翁,我問的是,通武侯之奏疏,眼下丞相府、御史大夫、九卿皆已知之,宮中也肯定傳到去了,王賁指名道氏,要誅婦翁啊,陛下對此是何反應?”
盡管趙高為郎中令,控制咸陽宮,更行侍中事,使其客十馀輩為御史、謁者,以圖隔絕內外,代皇帝行事,但因李斯尚在,百官鞅鞅不服,所以趙高遠沒到一手遮天的程度,事情鬧得全咸陽皆知,他是瞞不住的。
這哪里是奏疏,分明是聲討趙高的檄文啊!
但趙高卻絲毫沒有其婿的焦慮,笑道:“慌什么,你放心,陛下是我從小看到大的,他哪里舍得殺我?”
原來,在趙高趕在消息傳入宮中前,痛哭流涕,向胡亥請死后,胡亥這才知曉王賁請誅趙高之事,頓時大驚,說道:
“何哉?郎中令本隱官宦人,然深得先帝信賴,使為朕師,不因處境危險就改變忠心,也不因處境安逸就為所欲為,品行廉潔,一心向善,靠自己的努力才得到今天的地位,因忠心耿耿才被提拔,因講信義才保住祿位,朕實賢之,而通武侯竟疑之,何也?”
這就是胡亥眼里的趙高了。
趙高當時心中暗喜,但仍稽首如啄米,只求一死,額頭都出了血。
胡亥心軟不已,差點也哭了,扶起趙高,替他擦去血跡道:
“朕少失先帝,無所識知,不習治民,黑賊叛亂,群盜蜂起,通武侯在外,馮去疾圖謀不軌,李斯則年邁,朝臣郡吏多通黑賊,若不將國事托付給夫子,還能信任誰呢?夫子為人精廉強力,下知人情,上能適朕,朕還想擢拔你做左丞相,又豈會妄加懷疑,這一定是通武侯誤會了……”
眼看時機差不多了,趙高便一抹眼淚,哽咽道:
“通武侯,怕是中了黑夫的離間奸計啊,黑夫此賊,面厚心黑,有禽獸之心,他能以常人不忍聽、不忍說的罪名污蔑陛下,自然能讓亂賊奸民中傷臣,而通武侯竟信之。”
趙高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,告訴胡亥道:“始皇帝曾說過,天子無錯!陛下亦然,切不可承認錯殺馮去疾,否則皇威何存。馮氏與公子高反意昭然若揭,死有余辜,只是黑夫為了利用此事,竟不惜將投降的馮劫殺死,反誣陛下與下臣。”
“然也,一定是這樣!”
一時間,胡亥咬牙切齒,認同了趙高的看法,恨不能食黑夫之肉,寢黑夫之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