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戊驚訝于黑夫變臉真快,周青臣卻聰慧,立刻應道:“咸陽無人不喜,非獨武忠侯,吾等也很失態啊!”
黑夫瞥了眼周青臣,算是記住了這個小機靈鬼,楊樛卻又道:
“不知君侯將兵至咸陽宮前,意欲何為?欲居之乎,僭之乎?”
這是逼問了,黑夫搖頭:“豈敢,我入咸陽,只是為了安都邑,定人心。”
楊樛得寸進尺起來:“既如此,如今偽帝既已受裁,君侯靖難已成,自當封府庫,還軍霸上,以待新君登位!”
“是吾等流血流汗,方有今日之勝,他有什么資格說話?”
“吾等好不容易進來,豈有退出去的道理?”
聽著此人大言不慚,近處的北伐軍士卒怒目而視,已有人摩拳擦掌,要上前將這忘恩負義的楊樛拿下了,還是黑夫穩住了暴躁的士卒,笑道:
“依楊御史之見,誰當為新君?”
楊樛肅然:“國不可一日無君,始皇帝諸子中,除了不知所蹤的長公子外,六公子在高陵,為趙高所虜,但將閭等三公子尚在廢丘,人選不少,按照嫡庶之制,自有合適之人。”
周青臣瞅著黑夫的面色,站出來道:“楊御史此言差異,立君乃國之大事,豈是一兩日能輕易決出的?若驟然立君,事后又有不妥,豈不是惹天下人嗤笑?”
黑夫頷首道:“然也,楊御史在獄中待得久了,不知眼下情勢,內史、隴西、北地仍有偽軍殘部負隅頑抗。奸佞趙高劫玉璽東竄櫟陽(西安市閻良區武屯鎮),又北引匈奴單于略朔方,東接六國群盜于河東,皆已近關中,尤其是楚軍前鋒,更已渡過蒲坂,至西河臨晉(陜西大荔)。”
言罷,黑夫目視周青臣:“奉常,那句孔子的話怎么說來么?”
周青臣大喜,立刻會意道:“北狄與南夷交侵,中國不絕若線?”
“不錯,局勢如此危急,現在最緊要的事情,是抵御外敵!”
黑夫道:“故在新君繼位前,大秦朝廷將如何運轉,非得做出抉擇不可!”
“非常之時,當有非常之制,否則如楊御史所言,吾等諸吏既不能給予有功者賞賜,又不能調兵遣將,難道要坐視胡人南下渭水牧馬,楚人兵臨驪山不成,關中淪為丘墟不成?”
楊樛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了:“那武忠侯欲行何等‘非常之制’。”
黑夫一笑:“這豈是黑夫一個人能決定的?二三子且各歸官署,助我安撫吏民,封宮室府庫,待老丞相歸來后,便在咸陽殿內鳴鐘朝會,共議此事!”
……
和李斯所料一樣,初入咸陽,黑夫急需李斯的威望,來為其施政張目。
只是那老倉鼠此刻人還在廢丘,黑夫讓人速速去接回來,咸陽這邊,則封重寶財物府庫宮室,讓士卒穩定城內秩序,執行宵禁,處理軍務,是夜方休,坐在昔日自家府邸中,就著涼水吃口干饃,季嬰這才抽空來報:
“亭長,從廢丘竄至好疇的數千郎衛、材士已降,司馬鞅遭東門豹所破,被困杜縣,咸陽周邊諸縣也多已歸服,包括云陽縣,并得知一事……”
他上前拱手低聲道:“先前云陽獄吏得趙高命,使其殺蒙氏兄弟,但云陽獄見趙高大勢已去,未敢動手,故眼下蒙氏兄弟,還活著!眼下關在云陽獄中!”
“哦。”
黑夫隨口應了一下,他在查看御史府的律令圖書,趙高欲挾持胡亥東竄時曾使人來燒,但這命令卻被御史府官員拒絕,并攔住了趙高黨徒,拖到北伐軍入城,這些治理關中乃至天下不可或缺的資料,才逃過一劫。
但這些密密麻麻的內容看得黑夫頭大,看來,他是時候讓蕭何北上了,一直靠李斯和舊官僚們,可不是個事……
季嬰等了半響,見黑夫不答,才小聲問道:“亭長,蒙氏兄弟,殺,還是不殺?”
“不殺……”
黑夫有些不耐煩地抬起頭,眼中盡是冷酷的漠然!
“留著他們。”
“過年么?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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