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來蒯徹提議,知曉關中虛實的趙高也欲與會,但卻被項籍粗暴拒絕,關在了大門之外。
今日,聯軍的主要爭議,是派往黑夫處的三名使者,只回來了一人。而項羽更是慍怒,因為他直到武涉歸來,方才得知,負責楚國外交之權的范增,瞞著他干了什么事。
“只是為了試探黑夫,并非欲與之立約。”
范增如此解釋:“如今其意已明,擺明了是要繼秦始皇之暴政,視吾等為群盜而非諸侯,對和談共分天下也毫無興趣,反欲滅之而后快!”
張耳深以為然:”黑賊滅我之心不死,六國是時候放下偏見,一致對敵了,胡亥雖亡,然暴秦未滅,反較以往更強!“
“然也。”
趙國客卿蒯徹附議道:“一韓、魏、齊、楚、燕、趙以從親,以畔秦。令天下之將相會于洹水之上,通質,刳白馬而盟,不然,黑夫已據攝政之位,待其廓清關中,必效昔日秦王,出函谷以害山東矣。”
策士的身份本就是多變的,橫不離縱,縱不離橫,全視天下形勢強弱而定,蒯徹這會扮演的,卻是力主合縱的蘇秦了。
但李左車卻拆了自家客卿的臺:“六國再度合縱,一致對敵強秦,可也,但若欲引匈奴入塞,恕趙人恥于與胡虜為伍!”
當是之時,冠帶戰國七,而燕趙秦三國邊於匈奴,邊境之民常苦其為害,皆與之為敵,從未有哪一國為了進攻鄰國,而引匈奴入寇,這已成了一種默契,直到燕代將亡時,才被走投無路的燕國太傅鞠武打破。
而李左車是李牧的嫡親孫子,他大父便是在雁門對抗匈奴時一舉成名的,而李左車隱匿在代北,當秦北逐匈奴時,亦壯其氣,也佩服黑夫為大父李牧設祠悼念的舉動。
眼下要李左車與匈奴人結盟,怎么可能,若使匈奴再度坐大,最先受苦的,不還是他們趙人么!
但國土偏南的魏國人就有些難以理解了,大言不慚地說道:“吾等邀匈奴一同對付暴秦,這與趙**中征樓煩人為騎,有何不同?”
他見李左車軍中,就有不少頭戴皮帽,長相奇異的婁煩騎士,都是胡人,既然可以利用婁煩,為何不能利用匈奴呢?
李左車彬彬有禮,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:“敢問魏相,家養的犬與野外的狼,能一概而論?”
總之,趙國人的意見擺在這了:合縱可以,但絕不同意將匈奴也拉進來。
張耳還欲勸說,作為在場眾人的主心骨,項籍的聲音卻響了起來。
“廣武君之言,籍深以為然!”
“六國之仇,不必籍匈奴之力,惹天下人嗤笑,而當靠吾等自己來報償!”
既然聯軍里最強大的楚、趙主帥都不同意與匈奴結盟,那此事便不了了之了,反正匈奴那邊似乎也沒什么誠意,至今仍在上郡邊緣游弋,并無舉族南下的打算。
項梁心中嘆了口氣,他明白,將強大新秦國絞殺的機會,就這樣失去了,匈奴人本就只想乘火打劫,既然六國不愿盟誓,冒頓自不會全力相助。
“那現在的問題是,諸侯留在西河對敵,還是退回去?”
接下來是持續的爭論,三國的主事者尚未說話,其下的各路小帥都尉、軍師策士便各抒己見,他們也把握機會,卯足全力……或大吼大叫、或高聲咒罵、或曉之以理、或語帶玩笑。
楚、趙、魏各自掌握的情報被分享出來。
趙國方面說,偵察到黑夫軍一部兩三萬人,正沿洛水北上,似是韓信的部隊,看上去是要去上郡的,而趙軍忙于進攻太原,這邊卻連少梁山負隅頑抗的秦軍殘部都未能解決。
魏國方面也稟報,風陵渡對岸的斥候,發現也有一支三四萬人的大軍,沿著馳道向東行進,進入魏軍久攻不下的桃林之塞,桃林塞的秦人守卒稍作猶豫后,開城迎東門豹進入,想來抵達函谷關,威脅三川郡,只是時間問題……
而楚國方面則坦言,黑夫主力十余萬大軍,已離開了高陵,向東進發至櫟陽一帶,兵日漸向西河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