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吳人在郢都做的事,至今南郡仍有流傳,辟如大肆燒殺劫掠,淫楚王后宮,甚至還有伍子胥將楚平王墳墓掘了鞭尸的故事……
安圃頷首:“不錯,若使項籍入于南郡,他必會大肆報復,使邾城、江陵化作丘墟。”
在黑夫的有意宣揚下,項籍這個名兒,已經跟“吃人魔王”“屠城狂魔”聯系在一起了。
“我已在當地募得丹陽兵數千,可為前鋒,救衡山之危!”
安圃上次大敗后,倒也痛定思痛,知恥后勇,回來后立刻補充軍源,力圖雪恥。
這丹陽地區百年來楚越雜糅,山險地貧,民多果勁,俗好武習戰,高尚氣力,其升山赴險,抵突叢棘,若魚之走淵,猿狖之騰木也,光著腳也能在山林里健步如飛。
但尉陽話卻沒說完,他搖頭道:“正因如此,才不能派出全部兵力,救援衡山……”
安圃愕然:“為何?”
尉陽不但受過良好教育,更在軍旅之中有五六年歷練,在膠東時,打過滄海君,在嶺南時,配合韓信打了消滅駱越的最后一戰,更發動樓船之士兵變,跨越千里襲擊會稽,入淮泗,橫大江。
對用兵之道,至少是“見過豬跑”的程度。
他說道:“兵法云,我欲戰,敵雖高壘深溝,不得不與我戰者,攻其所必救也,項籍雖暴虐,但也確實是用兵高手,但若吾等當真全力西援,恐怕會中了項籍之計。”
“昔日柏舉之戰,楚令尹囊瓦率兵東進,與吳軍夾漢水相峙。左司馬沈尹戎以為,吳人遠來,不能持久,不必急著決戰,而讓他帶著申息之師向敵后迂回。囊瓦沿漢水與吳軍周旋,沈尹戎突襲淮汭,毀壞吳軍舟船,還塞大隧、直轅、冥阨三關,如此斷其糧道,兩面夾擊,必能大勝!”
“然囊瓦嫉賢妒能,又仗著楚軍勢眾,竟渡漢而東,結果為吳軍所誘,在柏舉大敗,局勢便糜爛了。”
“我料那項籍西進,一面是為了掠衡山之糧,報復去年的淮南之役,二來也因不得渡江東,欲誘我西援,在江西決戰,若我軍敗,不但保不住衡山郡,連江東也會動蕩。”
對項籍,要采取避戰之策,這是尉陽從去年戰爭里學到的東西,他不覺得安圃等人能與此人臨陣叫板。
尉陽道:“項籍軍不過兩萬人,南郡、衡山兵雖不多,但也遠超此數,足以守住漢水以西。更何況,與當年吳軍不同,項籍無唐、蔡兩國之助,孤軍深入敵境,只能就地掠食。衡山郡狹小,之所以立郡,是因為銅綠山,因為武昌營,而不在邾城,只要我叔父能遷邾城之民至江南,從此往西,直至漢水、云夢,數百里皆空地。”
從兩年前安陸之戰后,安陸人全部遷移到江南,那一帶就成了一片無人區,北伐前夕,黑夫讓鄉親們移居武昌種地,有大江和舟師保護,如今尉陽回頭一想,可能從那時起,仲父就在做最壞打算,提防楚人乘南郡空虛西進了……
項籍即便跑到漢水邊上,也一粒糧食都找不到,若再往前,想到江陵城打秋風的話,非但后路將為舟師所斷,關中的援兵,也該回到南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