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慶忌、秦武王,都曾覺得自己年富力強,但人之性命何等渺渺,不就是隨時會死么?”
武涉哈哈大笑,邁步向前,有些哆嗦。
“我不是個好說客,辜負了亞父,辜負了楚國,三次游說,無一次功成,該有今日之亡。”
塘中的鱷魚開始陸續蘇醒,餓了許久的它們,已是饑腸轆轆,渴望新鮮的血肉……
“但我亦大丈夫也,豈能衣婦人之裳而死。“
武涉回過頭,提了最后一個要求:
“在下能赤著身子,入水么?”
吳郢默然,和親衛們再沒了取笑的態度,肅然頷首,甚至長拜作揖,為這個楚國說客送別……
撲通一聲,似有重物落入水中,池塘翻騰,血肉橫飛。
過了許久,又歸于平靜,只有幾只張開血盆大口的鱷魚鼓著腹,懶懶趴在岸邊,任由飛鳥那長長的喙,啄去利齒上的殘存皮肉……
……
十二月初,楚軍前鋒,終于抵達衡山郡首府,邾城。
臉上刻畫黥字的英布,總算松了一口氣,經過持續一年苦戰,楚人已十分疲敝,尤其是跟隨項籍入關的眾人,更早已被漫長的歸途磨平了戰爭的熱情。
但這次西征,亦是不得已而為之,一來是為了報復黑夫江東軍對淮南的破壞,但江東舟師又擁有絕對的水域控制權,楚軍不敢渡江,只能對旁邊的衡山郡撒氣。若能引誘江東回援,在陸上徹底擊垮江東軍,那楚國將在未來的戰爭里,減少后顧之憂。
二來,則是淮南的稻谷多為尉陽派人搶收,以舟船運回江東,這可苦了楚軍,他們從河東一路跋涉回來,盡管項羽拼命押著沿途韓、魏盟友提供糧草,但仍是半饑不飽,許多部隊已到了仰食桑葚的程度,本想回到淮南能吃新米,誰知當地人比他們還慘,已經不得不天天下水捉魚捕蝦才能維持性命。
所以項籍決定,從衡山郡割肉療傷,以戰養戰。
若能擊破衡山,威脅到黑夫的老家南郡,自己的北方盟友,也能在黑夫的攻勢下,緩一口氣,讓天下再次擁有合縱討黑的機會……
戰爭的過程倒是很順利,項籍在小規模戰役指揮的能力無人能夠懷疑,英布作為前鋒,一路上連下數縣,搶奪縣倉,解了楚軍餓乏之患,又擊破柏舉,為后方大軍打開通道,離開大別山地區后,前方一馬平川,再無險隘。
可就在他們進入這片江北的富庶區域后,所見的人影卻越來越少,遭到的抵抗也越來越弱,在遙遙望見邾城時,他甚至聽說了,黑夫的弟弟,衡山守尉驚逃跑的消息……
“是個無膽之輩。”
英布如此嘲笑,他讓人在城外扎營,等待邾城本地人投降,過去在淮南、東海攻城略低,也是類似套路,只要秦吏被殺或逃亡,當地豪貴氏族便會迅速投靠。
但斥候傳回的消息卻讓人驚訝,他們進入了一個荒涼的郡府。這座城市數萬人口,幾乎都消失了。
待一個時辰后,項籍親率大軍抵達邾城郊外時,才得知此事,心中生疑,一問英布何在,卻被告知,在城中搜糧搜人,搶掠這座郡城的財富。
項籍皺眉,恰在這時,卻有斥候匆匆來報:
“上柱國,邾城,起火了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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