別看曹植平日放浪形骸,耽于詩賦,帶兵打仗,并無赫赫戰功。
但就好像文工團那些軍旅詞人。
寥寥幾句歌詞,觸動人心,就能讓那些軍中男兒熱血沸騰。
這也是曹操喜歡他的另一個原因。
然除此之外,曹植亦常抒發曹氏代漢、鼎革天下的情感。
多少有些窺伺神器、不臣之念的意味。
這一日,曹植喝醉了酒,他臉蛋紅撲撲,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郁的酒氣,于眾門客間放聲而唱:
“……翼佐我皇家兮,寧彼四方。
同天地之規量兮,齊日月之輝光。
永貴尊而無極兮,等君壽于東皇。
御龍旗以遨游兮,回鸞駕而周章。
恩化及乎四海兮,嘉物阜而民康。
愿斯臺之永固兮,樂終古而未央……”
這幾句,說得是愿父親君王氣度如天地般恢弘,同日月般璀璨,尊貴永恒無盡,壽數堪比東方天帝。
到時候,父親駕龍旗遨游四方,乘鸞車周游天下。
恩德廣被四海,使得物產豐饒、百姓安康。
愿此臺永固,得喜樂千秋而不絕。
“……我原打算在父親營建銅雀臺之時,吟誦此等詩句,使天下人感我父之恩德。豈料臺建到一半竟擱置了,不知是何緣故?”
說到此,曹植滿臉的遺憾與無奈。
眾賓客亦投其所好,紛紛表達對此事的不理解。
“即便嫌我二哥建臺不力,也該將此事交付他人才是,待父親……父親凱旋之時,必得不世大功在身!
我定要懇請父親,以續成銅雀臺之事!”
眾人一起拱手:“四公子所言極是……”
然建安文士,素有風骨,并非都是趨炎附勢之輩。
此時此刻,賓客中有一文士搖頭冷嗤。
曹植一愣,看向那人,乃是其幕賓。
此人姓劉名楨字公干,素擅五言,文采極高,素為曹植所敬。
“公干,何以嗤笑?”
劉楨抬頭看向曹植,滿臉的不屑:“今丞相遠征,音信杳然,存亡未卜。汝身為人子,竟無半分憂色,反在此酣飲作樂!依吾觀之,汝欲復筑銅雀臺,絕非真心牽掛父帥,不過是一心欲借此事,夸耀己之才學耳!”
曹植素敬劉楨,卻未曾想劉楨今此一言,正中曹植軟肋。
曹植登時就火了。
他丟掉酒樽,身子晃了兩晃,勉強站穩,憤怒的手指劉楨,大聲喝道:
“爾懂什么!吾父南征北戰,一生戎馬,吉人自有天相!那些妄言皆是謠言,徹頭徹尾的謠言!吾父斷不會死……”
曹植猛地拔高聲音,卻又突然卡殼,只因其理由并不充分。
曹植喘了口氣,喉間滾動半天才續道:
“如今沒消息,定是……定是軍情如火,信使被亂軍所阻!待父親蕩平敵寇,掃清通路,捷報自會飛傳而來,必是如此!”
因為激動,曹植的話有些氣急敗壞,更有些自相矛盾。
在他人看來,縱無曹操之信,至少應該有長安確切的消息。
但長安也未發來消息。
說是蕩平敵寇,掃清通路,捷報自會飛傳而來。
可若連通訊之路都被人所斷,那形勢嚴峻到何種程度,不言而喻。
曹植的這番話,非但沒有讓人安下心來。
反而使在場賓客皆心生疑惑,憂心忡忡。
那么問題來了。
素來與曹氏公子交好的劉楨為何突然以此相詰?
其實,原因很簡單。
只因他不久前剛拜訪過曹丕。
面對流言,曹丕縱然也是不信。
但亦表達了擔心父親的孝心,他焚香禱告,免冠頓首,祈天護佑父親平安,早奏凱歌而還朝。
與曹植的表現大相徑庭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