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壽春古道,荀彧并未歇馬,終抵合淝新城。
明知是遭排擠至此,他亦恪守臣道。
盡可能的動用手中掌握的資源,將合淝城防筑得愈發堅固。
望著工匠們熱火朝天的忙碌著,他忽生恍惚:
這么做,究竟為了什么?
曹操雖有僭越,終究如霍光般守著臣道,未破漢家最后底線。
可曹操之后呢?
那少年公子,會甘心只做漢臣嗎?
城頭風緊,吹動他的衣袍。
加固的城防能擋十萬吳軍,卻攔不住人心深處的暗流。
他這一生經營,究竟是為漢家續命,還是替曹氏鋪就前路?
他自己也說不清楚。
誠然,知曹操亡故后,他本來打算留在許都。
用權謀和心術,助漢帝掌權,把曹丕那點躁動不安的心思摁下去。
可漢帝的一道詔令,硬是把他推到了這江淮之間。
許都的風,近來總帶著些異樣的味道。
朝堂上那些新晉的官員,看曹丕的眼神越來越熱,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新的天日。
他曾想過,尋個機會與曹丕推心置腹。
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。
猶記得當年在兗州,曹丕還怯生生地捧著詩卷向他請教,那時候他清澈的眼神里,還有著對禮法的敬畏。
可如今呢?
他身旁那群野心勃勃的臣子,怎會真心勸他安守臣道?
他們眼中燃燒的,分明是助曹氏篡漢的烈焰。
……呵呵,我荀彧被排擠到此,就是拜那些人所賜吧!
可憐陛下,終難察此亂臣賊子。
他又有些理解曹操了。
朝堂勾心斗角,暗潮洶涌。
若只靠一腔熱血與一片忠心,必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。
就好像現在的自己。
或許只有曹操那般,始終將權柄握于己手,才終能掌控朝堂,有那么一絲匡扶漢室之可能吧……
不,也不是!
荀彧又想到劉備。
曾經的他以為劉備大奸似忠,大偽似真,以匡扶漢室之名,行危害漢室之實,勸曹公盡快除之。
曹公終惜其才,未忍動手。
致劉備虎入山林,再難鉗制。
此后,劉備用他特殊的權術,籠絡大量忠義之士,為其所用。
假借匡扶漢室之名,作亂于南方。
可再后來,曹公數次欺辱皇帝,顯其僭越之志。
反觀劉備,卻始終恪守著臣子之本,竟未有一絲有違臣道之舉。
他裝到了現在,裝到橫跨四州,裝到天下士子俱交口稱贊。
是劉備偽裝的能力太好,還是他本來就是那個樣子。
這讓荀彧也陷入了沉思。
想到劉備,荀彧又想到徐庶、龐統、還有諸葛亮。
論智謀之深遠,荀彧謙謹的自認為不如此三人。
難道,他們都沒看出劉備的虛偽?
就算是張遼袁渙等,提到劉備亦是贊不絕口。
難道說,劉備確實以仁義為本,是古往今來最與眾不同的政治家?
他真的能做到懷仁德以聚士,秉忠信而興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