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豈不知孫瑜所言諸地之重?
此數縣鎮雖未囊括江東全域,卻是吳郡、丹陽二郡之要害!
既是控扼江防的軍事重鎮,更是匯聚糧谷、財帛與編戶齊民的核心之地。
今關羽已將此數處盡皆奪占,無異于扼住江東之喉咽命脈。
如此一來,江東基業已然動搖,危如累卵,實已面臨傾覆之危!
而更重要的,今主公與曹丕既往建業,若得見此情此景……
步騭不敢去想會發生什么?
“將軍,所言是真??”
孫瑜見他此刻仍存疑慮,胸中怒火更盛,雙目圓睜,語氣冷厲如冰:“事已至此,江東危在旦夕,豈會以軍國大事戲言?!”
步騭仍是不解:“可關羽如何以長驅直下?”
孫瑜厲聲反問:“我等俱在壽春拼死攻城,又不在襄陽,哪知關羽如何長驅之下?”
步騭閉目長嘆,腦海中不斷思索著“當下如何”。
孫瑜揚了揚手中主公孫權的書信,又轉而指向帳中不省人事的周瑜,語氣中滿是悲憤與詰問:“公瑾舊病未愈,又兼新疾,今不省人事,實難承受奔波之勞。
主公竟還命我等撤離合淝?
可如今建業已陷,若再棄了合淝,我等又當往何處去?
僅憑麾下這一萬無糧之兵,難道要驅之反攻建業不成?!”
“這……”
一番肺腑陳詞,步騭也無言以對,但他想了想,還是說道:
“那就……暫留此地……”
步騭斂容正衣,雙手抱拳躬身:“今雖鑄下大錯,然江東基業未絕,仍需以全局為重。今建業已失,我當即刻通稟主公,勸其速往合淝與我等匯合,切不可再往建業險地去!”
“那曹魏那邊又如何解釋?”
“勸其暫允我合淝一些時日。待我與主公相見,再做決議。實在不行,咱們退往柴桑。”
韓當逼問:“可若曹丕不允,又當如何?”
“這……”
步騭嘆氣道:“別無他法,今主公身在曹營,安危系于曹丕一念之間,我等若違逆其意,恐主公先遭不測。眼下只能先虛與委蛇,以保主公周全為要,待匯合之后,再圖后計!”
孫瑜與韓當對視一眼,皆無奈嘆氣。
此時此刻,主心骨昏迷不醒,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。
只好應允步騭暫退合淝,去追孫權。
但為避免誤會與沖突,步騭寫信與滿寵。
“近魏王吳王議合淝調度,然我軍大都督周公瑾,舊疾復發,沉疴難起,臥帳調理尚不能安,實難承舟車勞頓,暫無法離此。
合淝之事,關乎雙方約契,亦系地方安穩,某不敢擅專。
今特懇二位將軍通融,暫寬時日,容我速稟魏王與我主吳王,待二位主公定奪后,再依議行事。
二位將軍久鎮一方,深明局勢緩急,必知‘緩急相濟,方為長遠’之理。騭在此先行謝過!”
步騭自忖書中所言,既陳大都督病重之實,又明稟上定奪之理,條理分明,或能得對方體諒。
而在步騭走后的當晚,病床上的周瑜緩緩的睜開眼。
他雖嘴唇無色,面色蒼白,但眼神依舊堅韌而睿智。
他緩緩的闔動嘴唇,對醫官道:“速喚孫瑜、韓當二位將軍至此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