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,泠苞將荀攸臨終所言,事無巨細,一一稟明曹操。
曹操仔細聽之,皆滿心感懷,乃效其計。
唯聞荀攸建議,拖三月之期,待敵兵退,乃請其叔荀彧相助。
曹操的臉色陰了下來。
他當然明白,荀攸乃為他著想,但請荀彧相助,可荀彧已投劉備,某種程度上意味著,乃是請劉備相助。
曹操與劉備敵對了一輩子。
知劉備行事“每與操反”,如此之對手,心中雖有敬意,亦曾恨其不死。
今讓孤低身求救于他?
曹操如何能夠接受?
但曹操感懷荀攸之功業,到底沒有直言反駁。
而是說道:“公達于我漢庭有功,孤心甚哀,乃效其計,以抵仲達。若得時機,定要再赴深澗,以尋其身回京安葬。至于尋文若相助之事,以后再做計較。”
當即命張合徐晃效荀攸之計,派兵取羌河長流之水,混以泥沙,澆于城池之上。
時已入春,但西北邊陲,依舊北風卷地,白草盡折。
偏又趕上大雪紛飛。
朔風卷著雪沫子在城外呼嘯,呵出的氣轉瞬便凝成白霜。
張合與徐晃領了將令,即刻點齊三千精壯將士,分作兩隊:一隊手持木桶、鐵勺,趕往羌河取水;
另一隊則扛著鐵鍬、木夯,在城池外墻清理場地,以固城池。
羌河流經此城,其河面雖已結冰,但湖面下數尺,仍有流水尚不能歇。
城中百姓通常于湖面鑿出冰洞,以取水垂釣。
將士們開鑿河洞更見規模。
幾人為一組,相隔數丈,合力開鑿冰面。
冰冷的河水濺在衣甲上,瞬間便結了層薄冰,可沒人顧得上搓手取暖,只埋頭將水舀進木桶,一趟趟往城下運。
張合、徐晃親自督陣。
待河水運至城下,早有將士將備好的泥沙撒進水中,攪勻后順著事先搭好的木架緩緩澆下。
寒風裹著雪粒撲在濕滑的泥水上,不過片刻,外層便凝出晶瑩的冰殼。
張合見狀,知此計可行。
遂令將士們分層澆灌:先澆一層薄泥,待其結冰,再往上疊澆,如此反復,冰殼便一層層加厚,漸漸壘出冰墻雛形。
雪越下越大,落在冰墻上,反倒成了天然的保護層。
到了夜半時分,一道丈余高、數丈寬的冰城已然立在城池外側,冰面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,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。
晃伸手敲了敲冰墻,只聽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冰面堅硬如鐵。
而這段時間,曹操穿著胡裘皮衣,身披獸皮大氅,戴著貂絨氈帽,安坐于車駕之上。
車駕底部,置一炭火盆,以維持車中溫度。
曹操于城樓頂層觀此軍卒勞作,眼見冰城雄起,不禁心有感慨。
依荀公達所言,司馬懿經此一阻,必不得速行,轉頭攜大軍以圍城池。
而大陵城非堅城高壁,其若依靠軍隊數量與強度的優勢,很有可能攻破大陵城。
到時曹操將陷入絕境。
而其依婁圭十計,方有此速筑冰城之計。
今此看來,真為絕妙守城之計也。
只可惜,當初一時沖動,命許褚殺死了婁圭。
不,不是沖動,而是當時已認定婁圭居心不良,心懷叵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