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飛逝,隨著太陽從正空向西偏移,孤島的燥熱非但沒有消解,反而變本加厲起來。
近岸的樹木頂著陽光,耷拉著腦袋。
略顯萎靡的枝葉投下綠蔭,遮蔽著下方的讀書人。
陳舟盤坐在樹干旁,緩緩合上書本,抬頭遙望大海。
萬里無云,天空藍得干凈。
海面平靜極了,潮水溫柔地向后退去,露出了濕潤的沙地以及藏在水下的巖石。
燦爛的陽光潑灑在沙灘上,化作一片絢麗奪目的金黃。
一公里開外,沙灘過渡到淺水區的位置,那艘代表未來與希望的帆船已擱淺在硬沙岸上。
氤氳熱氣扭曲了不甚真切的船體輪廓,依稀能分辨出高聳的主桅桿和尾部的船樓。
被微風牽扯的帆布輕輕晃動著,像在遠方揮手致意。
整艘帆船呈現頭低腳高的姿態,船尾斜對著海岸,高高翹起,船底低陷,部分底艙沒入海水。
距離太遠,分辨不出船身的細節,但讀過原著的陳舟知道,這艘船雖然擱淺,船身周圍卻沒有落腳點,盡是海水,登船的途徑只有一根從船頭錨鏈上垂下的繩子。
在笛福筆下,魯濱遜發現繩子的時候并不知道這根繩子是從何處來的。在一場大病痊愈,死里逃生后,他皈依了上帝的懷抱,也就順理成章地將這一切解釋為天父的拯救,命運的指引。
將海難前后經過反復咀嚼過許多遍的陳舟卻清楚那根繩子的來歷。
書中所述,魯濱遜在巴西當了一陣子種植園主,過了一段安生日子,終于按捺不住躁動的心,受利益與愛好的擺布,踏上了遠赴非洲販奴的航線。
販奴船出發不久,一場來勢洶洶的暴風雨突然襲擊,船只被颶風裹挾著偏離了航向。
補給告急,船艙進水,整艘船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。
沉船的陰霾籠罩在所有人心頭。
當時放置在船尾的小艇早在幾日前便被風刮進了大海,船上僅剩一條小舢板。
在極度恐慌的心理驅使下,船上眾人決定棄船逃生,在駭浪驚濤中尋求一線生機。
船長和大副指揮著海員們齊力將小舢板用吊貨索套放下水,企圖對抗暴怒的汪洋。
然而大海最終沒對他們網開一面,無論是船長還是海員盡皆葬身海底,自然沒有人收回放下的索套,也就為魯濱遜留下了這根救命稻草。
原著中魯濱遜繞著船游了兩圈才發現這根索套,陳舟從書中提前獲取這些信息,知道徑直游向船頭既節省體力又不浪費時間,算是得了不小的便宜。
眼見潮水終于退得差不多了,陳舟收起書,脫下半袖長褲,將其和魯濱遜的衣服一起捆在一棵顯眼的樹上,預先做了一套拉伸運動,避免游泳時腿腳抽筋,隨后起身邁向大海。
曬了一上午的沙灘暖烘烘的,腳趾陷進去略微有些發燙。
再往前走,浸在海水中的濕沙地觸感便沒有那么舒服了,粗糙且堅實的沙礫富有黏性,爭先恐后地擠進腳趾間的空隙中,再加上無數埋伏在水下硌腳的貝殼蛤蜊碎片,令陳舟踏下的每一步都倍感不適。
所幸這里的海水淺而清澈,一眼就能看到底,不用擔心水下潛藏著海蛇水母等毒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