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汪”
來福仰起頭叫了一聲,然后謹慎且緩慢地跑下臺階,在草坪上飛奔了幾步,銜起一根骨棒,搖著尾巴走向陳舟。
它將骨棒輕輕地放在地上,抬起頭端正地坐著,微微歪著頭,靜靜注視陳舟,眼中流露出一股對玩耍的憧憬。
尋回游戲是來福年輕時最喜歡的游戲,它每次玩起來都沒夠,像是不知道累一樣,一玩就是大半天。
那時陳舟光是丟木棍拿木棍都感到疲憊,常常只應付來福一會兒便自顧自地歇著去了。
現在看著年邁的來福,陳舟卻又開始懷念起從前那個精力無限的來福。
他蹲下身子,摟住來福,輕輕拍了拍它的前胸,撿起了骨棒,小心翼翼地扔到不遠處。
來福努力表現得伶俐些,起身小跑,追到骨棒旁,用沒有牙的嘴含起骨棒,走回陳舟身邊,驕傲地仰著頭,搖著尾巴。
“好伙計,干得漂亮!”
陳舟夸贊它。
于是來福的眼中泛起驕傲的神情,它鼓足力氣小聲吠叫著,像是在催促主人趕緊開始下一輪游戲。
陳舟又扔出了骨棒,這一次扔出的距離比剛才更遠些。
來福的反應似乎更快了,它那幾乎掉盡毛發的尾巴高高豎起,像根醒目的信號桿,在綠意盎然的草坪上標記著自己的位置。
清晨的霧氣還未完全散去,一片淡薄的白色霧靄模糊了來福的身影,隱約間陳舟看到了那條年輕健碩的金黃色大狗。
……
游戲還在繼續,來福年邁的身體已不支持它進行長時間的劇烈運動,但它每次銜回骨棒送到陳舟身邊時的眼神都是那樣熾烈而決絕,仿佛它知道這可能是它生命中最后一場游戲。
不知什么時候,小灰灰、提子、咣當、虎頭、灰球都從別墅中走了出來。
貓的壽命要比大型犬長得多,它們站在走廊的扶手上,無視了檐上鸚鵡聒噪的聲音,遠遠注視著草坪上被露水浸透褲腿的主人和那只垂暮的大家伙。
盡管來福強打著精神,努力完成每一次合格的尋回,但它終究不是那條年輕的狗了。
它的速度越來越慢,反應越來越遲鈍,到最后,陳舟只將骨棒扔出一米多,它都要喘幾口氣才能走到旁邊。
“歇歇吧。”
又一次尋回,陳舟摟住了來福。
這一次來福沒有表現得抗拒,它耷拉著舌頭,眼睛依舊睜得很大,順勢倒在了陳舟懷里。
撫摸著來福的胸口,陳舟能感覺到胸膛內的心臟正劇烈地砰砰跳動著。
他低下頭,看到來福正眨也不眨地注視著自己,那雙早已渾濁的眼睛中涌出了兩行淚水。
隨后,來福身體中那顆永遠忠誠且熾熱的心臟跳動得愈發緩慢,并逐漸趨于靜止了。
坐在草坪上,陳舟攬著來福的身體,看著來福的雙眼漸漸失去神采,心臟像是被狠狠地剜去了一塊肉。
他沒有哭,只是覺得很無助,一股令人窒息的,分外壓抑的無助。
來福那急促的呼吸聲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。
別墅一片寂靜,貓兒們低下了頭。
恍惚間,只能聽到穿過遠山呼嘯的風,搖動的葉。
……
1669年4月17日,在莊園的草坪上,陳舟送別了他的好朋友,他開始挑戰以來最忠誠,最英勇的伙伴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