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達利特,去,把這頭鹿處理一下。”
“達利特,去,找些木柴回來。”
“達利特,去,上前面探探路。”
“達利特……”
……
夜已深,篝火燃燒著,赤紅的火光照亮了烏黑的樹干。
有風從林中穿過,即便坐在篝火旁,依舊能感覺到涼意。
這里是高緯度地區,臨近北極,而且正處于冰河世紀,哪怕因為地形因素,黑森林內的溫度稍高一些,但對印度人來說仍然很冷。
安貝達爾褐色的臉映著火光,成了棗紅色,他背靠樹干——
那能抵擋一些冷風,讓他感到溫暖。
盡管不想回憶,但他的腦海里仍舊復現著自從挑戰開始以來發生的一切。
“達利特”是賤民的意思,在印度的種姓制度中位于最底層,這類人還有個別稱,叫無名者,或者不可接觸者。
種姓制的最下面,甚至連表示侮辱的種姓都沒了,只剩一個“達利特”用來統稱。
但安貝達爾不是賤民,他是首陀羅。
在雅利安人形成的種姓制度中,首陀羅雖然代表奴隸,但還不至于淪落到無名姓,以至于被人用賤民呼喚的地步。
至少在印度神話中,他們還是“原人普魯沙”的腳,而不是腳下的土地。
當然,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他的搭當,那個名為桑賈伊·潘迪特的婆羅門對他的態度。
那不是上位者對底層者的鄙視,也不是貴族對平民的桀驁,而是嫌棄,全方位的嫌棄。
潘迪特甚至嫌棄他的氣味兒,吃飯都要與他分開食用,晚上休息時也要睡在篝火另一端,只有有事情需要他做的時候才會招呼他,平時幾乎不與他說話,仿佛跟他多說一個字都玷污了尊貴的婆羅門的身份。
安貝達爾不是莫臥兒帝國時期的奴隸,也不是印度獨立時期無名姓的賤民,他來自21世紀。
盡管印度國內依舊存在頑固的種姓制度擁躉,但總有一些人真正走出過恒河養育的土地,放眼展望過外面的世界,安貝達爾就是其中之一。
他深知種姓制不可靠,只是最早從事祭祀活動的婆羅門為了統治底層人,在造神過程中特意創造出的一種管理工具。
但他不曾跟自己的搭檔解釋過這一切。
因為潘迪特不僅來自于莫臥兒帝國,是個老頑固,而且戰斗力還遠強于他,只要他還想在這場挑戰中活下去,就得仰人鼻息,任由擺布。
不過人心畢竟是肉長的,就算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,從挑戰開始就承受壓力,一直忍讓到現在,即便安貝達爾深知性命可貴,卻也有些忍不住了。
撥弄著篝火,拿起一旁已經放涼放腥的鹿肉,安貝達爾狠狠地撕扯著,仿佛正在啃咬潘迪特。